谢曜对母皇宠幸的僧人还俗后诞下一女之事早有耳闻,只是并不如何在意。
她亦是做母亲的人了,咿呀学语的柔软孩童捧在怀中,能理解女帝中年得子的心情,况且还是冒俗世之不韪情人难产生下的孩子。
想想若是宠爱的伶人死前为她诞育女儿,谢曜觉得自己会比母皇更娇惯些。
没有外家势力支持的幼女再受宠爱,上头也还有两位严格按照继承人培养羽翼丰满的年长皇女,威胁不到储君地位。
当务之急是好好敲打她那野心勃勃的异父胞妹,别觊觎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闻小姑娘长得甚是玉雪可爱,若是嘴甜乖巧,等她上位以后封个万户长公主也不是不行,还能昭显姐妹情深,于民间宣扬慈孝之风。
谢曜漫不经心地想着,挥挥手让幕僚去给谢含章治下的郡县添些小麻烦,若有庶民碍事,死些人将事情闹大也不错。
但她心中还是有些隐隐不安,当女帝诏令一白发男子为小公主师父时,这份不安更是达到了极点。
皇室从未有过稚子三岁就拜师之事。朝堂格局瞬息即变,拜师亦是圣意传达的工具,拉拢,打压,警示,无论对皇子皇女还是大臣而言都是如此。
旁人只以为那是无名无望的西域之人,选来拜师避免宠爱的小女儿引起储君亲王猜忌,坐实了女帝的散漫态度。
谢曜却知道并不一定。她偶然撞见过一回,那位数十年如一日陪伴在女帝身侧的国师披散一头雪发,又听闻他出身仙门…
谢曜匆匆骑马递请入宫,母皇尚在御书房议事,让她悉心等候。
她原本想在母皇寝宫的左侧殿候着,侍从却恭敬地表示侧殿已经改为小公主的住所。谢曜便干脆让仆从领着自己过去,瞧瞧这位没怎幺见过的妹妹。
身量不高的小孩子大约是玩累了,小脸红润,在榻上睡得正酣。谢曜挥退侍从,冷淡地看着四仰八叉打着细细呼噜的小人儿,宫室中一应物品俱是天下难得的奇珍,确实显出母皇的溺爱来。
她伸手掐住小孩子纤细的喉管,慢慢收紧,幼童在梦中似有所感,迷迷糊糊地伸出圆嘟嘟的小手牵住她的尾指,挠了挠。
…和自己的女儿倒是有几分相似。罢了,不过是个孩子,掀不起风浪。谢曜收回了手,一转身却见女帝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一脸平淡。
她急忙跪下拜伏,“母皇。”
“起来吧,六娘许久未回宫了,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下次成事前还需用心考量,不要叫人拿捏住把柄。”女帝没说太多,只是意有所指地敲打了两下。
“是,母皇。”大抵是在谢含章治下挑事被发现了,谢曜并不紧张,甚至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思。
若是女帝像从前说出“含章不会对你有威胁,没必要和她抢这些,让着些她也无妨”一类的劝说之话,她确实会对这孩子起戒心。
只是像小猫小狗一样经常拎来警示她和谢含章,谢曜也就不甚挂心。
往后又听闻在母皇安排下小公主常年游居地方,彻底远离权力中心。谢曜偶尔也会感叹一句母皇爱子深谋,又投入到能够与她分庭抗礼的亲王谢含章的争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