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送给江畔的新年礼物是一支玉镶兰花簪子,他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来防身,江畔送了他一双护膝,绵密的针线中有几处莫名突兀,江淮眼角抽搐,江畔看他要笑不笑的样子,羞愤之情涌上心头,伸手就要夺回来。
“这幺嫌弃就别要,我已经很努力地织了。”女红的技艺还是母亲教给她的,可随着长大她已经淡忘如何上手,为了能织好这套护膝,她特意跟绣娘学了一周。
原来是她亲手织的。江淮举起手臂把护膝托起来,神色复杂地俯视她,“我没说不要。送给我,那它就是我的了。”
江畔恨恨地捶了他一拳,这人生的高大,在他面前自己显得弱不禁风,不仅如此,她就没赢过江淮。想到这里,她又发泄似地又打了一下。
看着她的动作,江淮唇边笑意渐盛,连眼角眉梢都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却依旧一言不发。江畔推开他,目光飘忽不定,耳尖泛起淡淡的红,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发顶,太近了。
她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想起自己还没对江淮说新年祝福。谁知他却俯下身,深邃的眼盯着自己的面庞,“有事?”她感觉双颊骤然升起温度,不用看镜子她也知道脸红透了。
迟钝地摇摇头,江畔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句祝福的话却对他难以启齿,她握紧自己的拇指,压下强烈的心跳,眼中满是坚定与真挚,粲然一笑,还是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
“新年快乐,江淮。”
江畔的眼神像是一道无形的电流滑进江淮的心中,这个距离他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喉咙微微发干,他猛地起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拍拍江畔的头作为回应,不待她开口,率先擡步离去。
他又一次落荒而逃。他清晰地知道刚才自己想到了什幺,妹妹红润的脸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娇嫩的唇近在咫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里满是信赖,像镜子照映着他的黑暗。
罪恶的欲望在疯狂滋生,试图冲破理智的牢笼。
太阳穴微微发胀,江淮烦躁地擡起头,车内的气氛愈发低沉。今天随行的副官不是周北延,沉默寡言的梁副官眼神笔直地看着前方,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向,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工作,比如在必要时当一团空气。
当晚周副官前来江家告诉江畔,江淮带着部队去城外剿匪,最近都不会回来了。得知消息时,江畔竟是暗自松了口气。
现在她和江淮的关系像是一团交缠的线,上面结着两人都不敢解开的扣子,而这团线正一点点缩短,拉近他们的距离。
她贪恋家人的温暖,江淮给了很多她自己早已失去的事物,他们都不曾发觉,彼此正一点点填满对方的空缺。
冬日沉睡的种子会被绵绵春风唤醒,顽强地钻破土壤,用鲜嫩的绿看一眼人间。
当柳树生出嫩绿的芽时,江淮回来了,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幼犬。小狗的眼睛尚未睁开,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着,因为寒冷微微抖着身躯。
江畔定睛一看,双眼发光地凑到他面前,眼里充满不可思议。她情不自禁地轻抚小狗柔软的背部,似是被惊扰了好梦,小家伙挣扎扭动,抗议般地叫出声,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江淮却把小狗递给她,手忙脚乱地抱稳它后,小狗拱拱鼻子,发觉这个怀抱更加柔软舒适,竟是惬意地轻哼一声,乖巧地继续睡觉了。
真的太可爱了。江畔心都快融化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江淮看着神情专注的女孩,眼底漾开丝丝笑意,在暗鸦的眸色里浅浅晕染开来,升起难以察觉的温度。
“剿匪胜利后,军区送来了一批军犬,这只是其中最小的。”幼小的德牧在江畔怀里睡得正香,江淮意味不明地扫视了它一眼,解释它的来历。见妹妹小心翼翼托着幼犬的样子,他不禁有了捉弄她的想法。
其实这只狗是因为江淮在剿匪作战中表现优秀,且作为江中将的亲侄子,上级决定单独送给他的。
原本该是一只成年德牧犬,却因为传达有误,结果送来了还未满月的幼犬。周北延想把狗退回去,被江淮拦了下来。
尚未断奶的小狗趴在纸盒边沿,尾巴哒哒地摇晃,奶声奶气地冲他叫,黑亮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忽然联想到了江畔,第一次见到她也是用乌黑的眸子警惕地盯着自己。
或许它有更合适的主人。
可怜的江畔还被蒙在其中,周北延暗暗感叹,善良的大小姐就这幺被自家长官给骗了。
得知怀中沉睡的狗崽是军犬,江畔目光遗憾地停留在它身上。还未分别,一股难言的留恋之情却早已涌上心头。江淮看着妹妹失落的样子,眼底笑意更甚,轻咳一声,“不过军中没有时间照顾它,你可以先帮忙养着吗?”
求之不得。江畔乖巧地应声,如果周围没有人,此刻她一定会抱着狗狗转圈了,女孩看起来面色平静,但实际上微微扬起的唇角已经出卖了她,无声地昭示着本人有多开心。
江淮遣散众人,询问江畔有没有想过给它取个名字。江畔歪歪头,温柔地搓动小狗的头,此刻它已经来了精神,用乳牙啃咬着江畔细白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她目光亲和,像一池柔静的湖水,“念念。以后就叫你念念好吗?”德牧开心地“汪”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有什幺含义吗?”江淮凝视着一人一狗温馨互动的场景,心口发暖。江畔的注意力都放在念念上,她粲然一笑,举起幼犬。
“我最好的朋友,就叫念念。”
江淮:……
远在鹤城的郁念忽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自己衣服穿少了?她把手中的信交给邮局的工作人员,简要地说明诉求,温婉的笑容宛如山谷绽放的幽兰,引得对方心跳不已。
走出门后,郁念缓缓擡头,细碎洁白的云块停留在湛蓝的天空中,像是纱巾上的印花。半年多了,不知畔畔在江家过得如何了呢?
身后有人唤她,她转身,看到来人,露出讶然的神色,随后戏谑打量着对方,“陆先生,还真是好久不见呢。”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