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鲸也不是软包子，他并不是没脾气的人。他家境优渥又是独子，再加上天资聪慧，成绩十分优越，一路几乎是被人含在嘴里养大的。
何雨然一直这样冷淡，他热脸去贴冷屁股，顿时也有点生气。
程念鲸课间洗了个手，洗手间的灯光把镜子照得十分明亮，冰凉的水潺潺地流过他的手，怡人的感觉多少败了败他的火气，他下半节课也没心思上了。上节课为了等何雨然的回复一直心神不宁的，与其这样把两件事都做得不纯粹，还不如专心去做一件事。
他在微信上把何雨然喊到北操场来，说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不然这样做朋友又有什幺意思。
这句话他没发，但是何雨然应该明白。
何雨然很诧异，她这次倒是秒回了：你不是在上课？
程念鲸：你别管，直接过来。北操场离你们宿舍不远。
的确不远，就在寝室楼隔壁。何雨然到的时候，程念鲸盘腿坐在角落里，他几乎穿着一身黑，黑发黑衣深蓝色牛仔裤，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操场路灯的灯光折射在他眼里就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
何雨然对着这样一张脸，根本没办法再像微信上那样说出任何冷淡的话语来。事实上，她见着程念鲸的时候也要刻意地去避开不看他的脸，他那样的脸英俊太过了，一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见着谁都似春水一样潋滟，叫人说不出任何不好的话。
程念鲸下巴朝地上一点，示意她坐着说。
他浅淡地扯出一抹笑来，”明天你想去哪儿玩？“
何雨然被美色所诱，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胸腔，一路过来她想了很多，该想的都想过，不该想的也都想了。
但是看着这张脸，她什幺都想不出来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他知道，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断头台又怎幺样，不做朋友又怎幺样，被看不起又怎幺样，尴尬收场又怎幺样。
旁边有人在夜跑，风一样地掠过他们，有人围在一圈唱歌，歌声隐隐约约从那边飘过来，带来一些人好奇的目光。
她更紧张，话在口边呼之欲出，手脚都颤抖起来。
程念鲸看她这样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
“我喜欢你。”不管了，她伸头出去等那一刀，“这段时间我做这些奇怪的行为也是因为我不知道怎幺面对你。”
程念鲸被她这句话惊得坐起身来，他看着硬着脖子等他回应的何雨然，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何雨然说出口之后就感觉到一直在胸腔里攒动的那口浊气被排出身体里，整个人也平静下来，放松了许多，至少她不再颤抖，整个人有种解脱的舒爽感。有时候许多事就是这般，有些事你在未做的时候感觉十分艰难，仿佛面前有许多天堑阻拦一般，可是真的下定决心去做那一刻，又发现前路竟然如此平坦。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看着尴尬得不知所措的程念鲸，他的手正来回揪扯着人工草坪上的塑料草叶子，显然纠结于不知如何回答她。
何雨然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她紧张地等着程念鲸的回答。
程念鲸也知道自己应该给一个答案，但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更没想过何雨然一直避着他是因为情难自禁，但他怎幺会去把何雨然的异常跟喜欢他联系在一起。
她从来没像以往的告白者那样将喜欢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许多时候甚至冷淡得就像把他当普通朋友来看待，有时甚至普通朋友都不如。就比如这次，这段时间他们联系的次数他简直屈指可数。
“呃……嗯……”
何雨然又开始平静，她的心跳了静，静了跳，被程念鲸玩弄得十分不耐烦。
“你这样为难，其实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选择跟我在一起。或者做普通朋友。”她其实想说别联系了，但是面对这样一张几乎长在她心尖上的脸，怎幺她都说不出口。
夏天星星多，蚊虫也多，两个人的身上都被咬了不少包，再这样木楞地待在这里，何雨然看了看程念鲸的手臂，只怕他要被咬出星连珠来。
他们俩之间的氛围虽然算不上暧昧拉丝，但是明眼人也能看出与普通同学不一样吧，就这样还有不长眼的学妹举着一个极亮的添加好友的手机界面冲上来搭讪。
何雨然不满地瞪了那些没眼力见的学妹一眼，学妹却并没顾得上她。这一眼何其像今天在食堂的时候程念鲸的样子，程念鲸瞧见了她的反应， 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带着掩饰不好的笑意拒绝了那些学妹，然后下定了决心般，对着何雨然说出让何雨然笑不出来的话。
“对不起，雨然。只是我没想过在大学里谈恋爱。”似乎为了让何雨然信服他的话，他眉眼诚恳地接着说：”我家里预备让我留学，大四应该就要出去了。现在谈恋爱的话没多少在一起的时间了。“是的，现在距离他出去应该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何雨然想拒绝了一次之后再拒绝一次果然十分顺利，况且谈半年又不是不行，可是她说不出来。她的眼泪又蓄积在眼眶了，就像江南水乡的人家放置在院子里接雨水的瓦缸一样，程念鲸的一番话就像一场瓢泼的大雨淋在她的缸里。
何雨然眼里的水意多到快要装不下，嘴角竭尽全力也无法上扬，扭曲成了歪歪扭扭的波浪形，她自己也知道很丑很难堪，是无法掩饰的难过和狼狈。只是她明明这样尽力去忍耐，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眼泪掉下来。
一滴泪落了，后面的泪水就像再也拦不住似地连珠串般滑落。
程念鲸肯定发现了她的失态和伤心，因为他不再说话，脸上是强烈的自责与愧疚。
如果有一点点喜欢就好了，他们相处了这幺久，为什幺程念鲸的心就像石头一样对她不为所动。明明他主动来食堂找她求和，还在微信上写了这幺长的道歉信。
何雨然有点后悔她在微信上一看见程念鲸说来北操就迫不及待地下来了，因为如果不下来，她就不会按捺不住冲动表白，也不会这幺狼狈，变得跟所有以前那些不知好歹地去和程念鲸表白最后搞得两人彻底没了来往的女性朋友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会变成一个和程念鲸有很多美好回忆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可怜得因为被拒绝就大哭的追求者，还曾因为自己的小情绪跟程念鲸闹脾气。
她跟程念鲸肯定没得朋友做了，就算程念鲸想，她也不会再跟他做朋友了。
所以何雨然很有骨气地谢绝了程念鲸提出的想送她回寝室的请求，她努力忽略程念鲸脸上的自责和对她的怜悯，起身装作没什幺所谓地走了。
这是这位哭花脸的姑娘最后的体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