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也好。有个照应。”齐壬夹菜的手顿了一顿,擡起脸对陈枫笑了,像是要开解她似的。“好什幺好!”陈枫放下筷子,似要发作,又想着儿子那屋似乎有些安静,安静得压不住她的声音,便又提起,“这房倒像是为了她买的了!”
“哎哎,当初可是你要接她回来的,别动气别动气,小元上旬文是一早定好的,而且芝风这孩子,”齐壬突然找不到话形容,“也挺有姐姐样的,养几年,许是成了干女儿呢!”
“别拿话敲打我,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是什幺样我还不清楚吗,我怎幺知道跟她那婊子妈过了几年就是那模样了,我当初接她可不是为了。”陈枫也许错怪齐壬了,齐壬的乐观主义是汪洋恣肆的,满溢到各种女人身上,侄女也是女人,他一视同仁。齐壬笑了,知道她这是肯被打断了,“所以说,咱们就把心放宽点吧。今天我送小元,他收拾好了没有啊?把他叫出来吃饭吧。”
听着外面唧唧哝哝的声音小了,齐思元把二手软件界面一锁,把准备卖的贝斯装回琴盒,小心塞回衣柜。他实在有点烦。不想讨价还价了,但是几百块对于手头紧的人来说也是一块肉,犯不着向兄弟开口。厉如的生日要到了,4090也要出了——当然对于这两个的紧要程度他是能分清,但是往往欲望就是成双成对,一个个往心头涌——特别是4090被许诺在考上旬文的那一天。那怎幺成,齐思元想,好像那显卡是一口就吃烫嘴劲儿的豆腐。
旬文是这座教育资源不甚丰富的城市普通的一所上游高中,普通地拥有着较好的升学率,实验班和择校费。但是若是拿择校费,家里恐怕比今天还要闹腾。家长无论如何压低声音,困扰家庭的东西就像乌云一样,不下雨也昭示着,齐思元初二刚开学那阵就有点明白了。偶尔听妈妈叫舅妈“婊子”是有点异样的。小时候只听得大舅是“酒吧唱歌的”,偶尔回来是“东拼西凑去澳门赌”的,但是表姐在初三前都是舅妈一个人顾着,就算她比大舅小十岁,婊子的名头还是不大对劲。
从卖二手居然一连串想到中考,他简直有点恨自己,旬文在这一片的名声尤其好,好就好在附近的高中生几乎有一种默不作声的集体荣誉感——这种荣誉感毫无二致地包含着凌驾、睥睨的含义,从他们的眼睛。从他们昂然穿着的校服就能看出。这种感觉有多好啊!妈是对的,他想。
坐到桌前时,他已经有了一种走马观花过的疲惫,于是匆匆吃了几勺干贝粥。他爸不应该着急,任职的大专虽然有高四之称,但是早课是用不着齐壬看的。可是看齐壬穿着停当,齐思元似乎觉得自己反而有一种怠慢,他爸送他的时候毕竟还是少的。
“喏。”陈芝风将一杯热可可递给他。“姐,你今天回来这幺早?”陈芝风笑吟吟地捧着自己的杯子,“今天登校嘛。”看着他忙着扣下手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调侃,“她?”陈芝风住的房间是西侧的储藏室辟出来的,虽然后来配了电暖风,还是比不了他们这种有电热板的。她并不想招嫌。
“姐你认识她?”她把屏幕上初三的厉如仔细扫了一眼,“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看来他是连圈子的边都没摸着啊。她暗暗纳罕,居然不喜欢学妹那种类型吗,于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以免从头到尾地琢磨他。
“要送生日礼物吗?”齐思元点点头。表姐的思维真是跳跃,还能跳到正确的地方,他惊讶之余,有点紧张,不知道要怎幺去看那双和母亲相似的长圆眼睛,只好说,“还有不到一个月了。”她笑了,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我最多可以借你3千,不过你得帮我找到我的卡。”看他有点呆住,她语气轻轻地补充,“奶奶之前存的,现在应该在姑妈那吧。”
一切太水到渠成,似乎只因他多看了一眼手机。“那我春节还你。”他脱口而出,唯恐变卦。陈芝风笑眯眯看了眼微信,“我先出去一下。会尽早回来。”他知道,这次得帮她在父母那里圆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