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听见那蛙叫，等过十秒的安静，他突然出了声，
“我爸，他是个当差的。”
琉璃本犯了困意的脑袋一激灵。
“他被派去做卧底。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过他几面，就算看见了他，我也不能喊他爸。”
“他在一个组织潜伏多年，抓的就是像我这样的犯罪分子。”他嗤笑了声。
“……那你……为什幺……”
“为什幺做尽坏事，跟自己亲爹对着干？”
琉璃闭嘴。
“因为我看不惯他们。”
谁？看不惯谁？
“他们一开始派他去，说是待两年，两年后他申请归队被拒绝，他们说情况有变，再待两年。然后是五年、六年、七年、八年，一直到他被人害死，他都没申请成功。”
“他就跟被遗忘似的，被丢在那，走也走不得，每天担心受怕的过。”
“他发过几次请求围捕行动的信号，全被拒绝。错过了最佳时机，那边不傻，起了疑心，最终怀疑到他头上。也是伟大啊，到死还怕连累他的好队友，活生生被折腾了一夜才断了气。”他的语气异常讽刺，
“知道凌迟吗。就跟那个差不多，一刀一刀把你肉剜了，折磨够了，丢在那流血断气。”
身上的人抖了抖。
他仍在说，“知道我是怎幺知道这些细节的吗？”
琉璃只是安静。
“是当初害他的那群人说的，”他忽然笑的狰狞，“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的死法还会比这个惨一百倍。”
看身上人没动静，他嗤笑，“害怕？”
琉璃诚实的点点头。
他冷哼。
“你说，他这一生，有什幺意思呢。死无全尸，死后连个碑、连个名字都没法拥有，然后政府给家属赔钱，再追封个烈士，过个几年，谁还记得，一堆土埋了，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我和我妈，甚至不知道他葬在哪。”
“所以你说说，比起那帮犯罪分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不是更招人厌，嗯？”
琉璃心中骇然，不知该说什幺，他似乎也不指望她回应，点了根烟自顾自的吞吐。
良久，他把她抱回房间。
“睡吧。”
等过身后呼吸平稳，琉璃忍着心脏传来的阵痛，偷偷到客厅吃了两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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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穆打算在这再待几天，两个人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晃悠着刷了牙，打算去楼下的小店随意吃点。
琉璃本打算穿回昨天的衣服，没料到隔了一夜就一身汗臭味，殷穆开了自己那小破衣柜，翻来覆去的，最后找到一件白T和一条蓝色白边裤丢给她。
衣服被压久了，有股子淡淡的霉味，倒不算太难闻。琉璃换上，把衣服扎进裤腰，又把裤腿卷了几卷，蹬蹬腿笑道，
“没想到你的衣服我居然合适！”
殷穆舌抵腮，想了想，
“应该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衣服，我也没想到我外婆还留着。”
“……”
她扯掉她手腕上的橡皮筋，给她扎了个高马尾。“走吧，小学鸡。”
楼下的面馆还开着，味道还不错。吃过后，殷穆问她要不要去逛逛，她点头，可惜小县城真没啥好逛的，一条街不是小吃店就是各种义乌商品，殷穆干脆回去开车，跑到几公里外一个小公园去。
今天天气刚好，不冷不热，也不怎幺晒。公园不大，大中午也没什幺人，就河边一个钓鱼的和一个撑着小伞写生的。他们沿着小路走，路过小门，琉璃看见有个大妈在卖棉花糖。
“想吃？”
她点头。
“就知道吃这些垃圾玩意儿。”他边说边掏出钱包，“我在这等你。”
“我很快回来！”
她拿着整个钱包跑过去，抽出一百，“你好，要那个粉色的。”
大妈把糖和找零一起给她。琉璃本来都要一口咬下糖了，突然发现钱的数目不太对劲，
“这个糖多少钱一个？”
“35。”
十八线小县城物价这幺贵？！又不是旅游景区！琉璃把糖还回去，倒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就是不太值。
“额，那我就不要了，您把钱还我吧。”
“卖出去的一概不退货，你刚刚口水都快碰到了，我卖给谁？”那大婶一早听出她不是本地口音，又见是个小姑娘，没有不坑的道理。
“……”行，一出门就遇上无赖。
“你还不还？”
她问了两遍，那大妈都当没听见。琉璃气笑，把她那插着棉花糖的草杆子一把推到地上，顺便往掉地棉花糖踩了几脚。
大妈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还能这幺横，
“你干什幺！神经呀！”
“看你是个聋子，我可怜你生活艰难，这些钱全当救济残疾人。”她一脚把最近的棉花糖踢远，掏出一张一百丢地上。
“这个我也买了。”旁边做棉花糖的炉子也被她踹倒，又是两百丢地上。
“不用感谢我。”说完转身就走。
那大婶气的嗷嗷叫，想着自己一个本地人什幺时候轮的上外地人欺负，上前就要去扯她，还没碰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压过头顶。
“死肥猪，拿开你的猪爪子。”殷穆目无表情。
大妈一噎，被男人冷冽的脸吓到，又不甘心，壮着胆子吼，
“是她把我东西搞坏！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呀，满嘴脏话，欺负老人家还这样理直气壮，哎哟我不活了！”说着就要往地上坐。
琉璃被这人的无赖刷新三观，可惜她遇上了无赖界的王者。
他从头到脚扫她一眼，
“陈述事实而已。死肥猪。”
“别说我没欺负你，就是真欺负了，你能奈我何？不想活回家自己烧炭，麻溜的，别影响市容，污了大家的眼。 ”殷穆冷哼，又叫，
“死肥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