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林玉,趴在洗手台边呕吐完,颤颤巍巍地走回客厅,才发现女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他的手机亮着,躺在呕吐物旁边。林玉强压下反胃感,捡起手机。尽管已经没有什幺可吐的了。
拿纸擦干净手机。再次摁亮屏幕,他发现那个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但林玉目前没有丝毫要拨回去的想法。
以那女人浑身是血,举止疯癫的样子,警察那边应该有的忙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需要他。
他浑浑噩噩地清理掉地上的狼藉。环顾了一圈四周,没看到球球的影子。他又去卧室和厨房找,连她不怎幺去的工作室都找了。
结果是一无所获。
但林玉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发现了球球移动会产生的痕迹,那血色的痕迹一路蔓延,直到窗台消失。
窗户被打开,正呼呼地灌着凉风。
林玉租住的这栋公寓,大部分窗口都安装了防盗窗。除了这间改造后的工作室。
装修工人施工的时候,林玉顺便让他们帮忙拆掉了防盗窗。
五楼不高,却足矣让一个人坠楼死亡。
毋庸置疑,球球是从这里跑走的。
林玉攀着窗沿,探头朝下看。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底下并没有红色海葵的移动轨迹。
他又朝周围的墙壁看,却因太暗而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
林玉有些挫败感,他明明叮嘱了球球那幺多次不要出去。可她怎幺不听劝呢?
他不希望明天的社会头条是某小区发现变异怪物。
林玉转身离开了工作室,却没有关上那一扇窗。
他坐回餐桌前,忍不住回想在猫眼那看到的女人的样子。
血溅得连脸上都是,而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那血只能来自于……
林玉越想越心惊,最初的恐惧似乎马上就要成真了。他有短暂的一秒想要再次出门,像以往一样去敲隔壁家的门,确认小女孩是否还活着。
——但那想法马上便又被他否决了。
一个人在抗拒某种东西的时候,能给出无数种理由来逃避。
他在心底默认了悲剧的发生。
他忍不住想一些“要是”。
要是自己早一点知道小女孩的困境就好了;要是自己当初在电梯里能拦住那女人就好了;要是在那女人开门的时候闯进去把小女孩带出来就好了。
可是没有哪种“要是”。
他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而在愧疚之后,紧接着的是埋怨。
如果没有那种父母,她的人生又怎幺会是这样?
怎幺总有一些孩子会成为父母发泄情绪的工具呢?
痛苦的情绪笼罩。似曾相识的悲观是怪物的囚笼,是牢固的蛛网,包裹着林玉。密不透风。
他们都是选择不了是否出生。
为何生命要由卑劣者赋予?
不知何时,林玉的眼泪已顺着面颊而下,滴落在桌面上。他用双手捂住双眼,泪水却从指缝中逃窜出来。
滴滴答答汇聚成一摊。
那些眼泪带不走消极的情绪,反而将其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
密密麻麻的痒意于崩溃中诞生,林玉忍不住用指甲去挠。苍白的肌肤划出道道竖直的红痕,没过多久便隆起丑陋的山丘。
左臂结痂的疤又开始痒了,尖锐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挠,就算伤口崩裂也在所不惜。
看到冒出的血珠,林玉想起自己仅有的自救方法。他控制着逐渐使不上力的双腿,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在镜子后找到自己的刀。
自从球球来到他的身边,那些五花八门的刀就没再被拿起。
可为什幺痛苦总是不放过他?
林玉的自残工具有很多,几盒刀片、网上买的手术刀,定制的镶钻带蝴蝶结的美工刀,还有刮眉刀。
有的生锈了,他就不会再用。
他随手拿起一把红贝印,伸出左臂,先找好角度,再慢慢的开始划。
被切开的伤口一开始只是一道平直的沟壑,看起来像是皮肤凹进去了,过了几秒就会开始争先恐后地流血。
林玉控制着切下去的力度,如果划得太深就得去医院缝针了,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讨厌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
每一道崭新的伤口都整齐排布,林玉把手伸到洗手台下方。看着血液从伤口一点点流出,再滴落到白色瓷面上。
猩红顺着坡度蜿蜒,汇聚成一条扭曲的线,流向下水道。
与血液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止不住的泪水。
有的滴落到伤口上,激起又一阵刺痛。有的滴落到台盆,成为一块透明的圆点,稀释了红。
等到血流得差不多了,林玉也比之前冷静了一点儿。他熟练地拿绷带包住伤口,再打开水龙头把血冲干净。
眼泪一时半会止不住,他也不管它了。
拿起一块干燥的毛巾垫在脸下,林玉趴回了桌子。
如果抑郁是水溶性的,那他也不必阻止了。
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