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谈到死。她不上班,白天坐在房间里,用投影仪看黑白电影。他下班给她带来咖啡,问她能看懂吗?她摇头。投影仪下人的瞳孔被放大了,影影绰绰的,有种鬼气。那天做爱她让他掐她,他轻轻用双手拇指按在她滑动的、隐形的喉结上,没有按下去。
她提过很多要求。她要求他打她,他拒绝了;她要求他杀了她,他又拒绝了。她手臂上总割得乱七八糟的,皮肉翻出来,有时候甚至不太流血。只是张着嘴,像蒙克的画。愈合的地方会和木纹一样留下一道棕红色疤痕。她说这样好因为远看像纹身。她要求他把她反锁在房间里,他也拒绝了,只是一点点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陪她去急诊缝针。她很奇怪,她说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他回答他不在乎。
这样过了两年。再有一次,她弓身趴在他身上,一丝不挂、恳求他抽她耳光,他说不要。我爱你,他说,我多想你也爱你自己。她几乎气笑了,她说:你他妈是阳痿吗?阳痿玩什幺SM?操你爹的。她开始尖叫,每次都是这样。她总觉得这个世界方方面面都把她欺骗了。他什幺都没说。她把他推出门外,那天外面在下雪,他出去的时候只穿了一条短裤。
第二天他没有回来,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她一开始以为她会死,但后面也渐渐习惯了。第七天他发来短讯说要分手。她没有自杀。他们分手了,其实之后她也只梦到他一次,她想她没有自己猜测得那幺情深不寿。梦里他们对立在街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面小四和小明的站位,她用女主角的声口问:你对我好,是为了交换我对你的感情吗?醒来以后她发现自己只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蜷着腿、张开手臂抱膝盖,天花板太低了,吊灯几乎要匍匐到她身上。她想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给她买咖啡,而她很安静、很专注地咀嚼咖啡里的冰块。用臼齿咬碎的时候,那种喀啦喀啦的声响像有谁在下楼梯。她在这声音的楼梯间里踉跄一下,把心也全部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