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那栋高大的宅子再一次映入车窗。曾经的伤痛在林昭心里一遍遍复演,她被回忆折磨得七零八落,攥紧衣领缓解情绪。

汽车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停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

“下车吧。“顾仁成语调上扬,唇边甚至隐隐带了一丝笑。

她又一次,陷入他的怀中,以看似亲密实则禁锢的姿态走向他的领地。

“我们终于回到我们的家了。“男人站在通向二楼的扶梯前,看向他怀里的猎物,心满意足。

林昭在顾仁成上楼时止步不前。

“没事的,这是我们家。”顾仁成只当是她还不习惯老宅的生活,出言安慰。“卧室和你的工作室,都维持着你离开时的样子。”顾仁成站在打量房子的林昭身后。“再给我一些时间,”顾仁成向林昭低语,“在那之前最好不要与爸见面,他不会原谅我们的。”“林昭,你能回家,我真的很开心。”他拨开林昭如墨的长发,露出修长的脖颈。

“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别担心,我会把一切复原。”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一寸寸缩短,伏在林昭耳畔劝慰。他迫不及待地想用他最熟悉的方式,从林昭的颈部,他一直迷恋的地方开始,亲近她。感觉到她的体温与气息,填满内心叫嚣的空洞。

“我很累,想一个人静一静。“林昭向后退了几步,与顾仁成拉开距离。

“好,“顾仁成清楚她的拒绝,但还是自欺欺人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真的是一段很长的旅行,你休息吧。“

-总裁办公室-

“例行委员会?”顾仁成放下手机。

“成旭,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去接我的项目。”

-理事会-

顾仁成坐在位子上,冷眼打量着那些面上恭敬的理事。这些人大多数是跟从顾一国白手起家来的,对他们而言,自己就是个二世祖。表现得太好,就会被他们惦记,表现得不好,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吞吃自己的血肉,撕裂分食,然后再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不知为什幺,他竟觉得有些可笑。那些倚老卖老的理事,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跟他的父亲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们,就那幺想当我父亲的工具吗?

“肃静,现在进行第一项提案……“高理事起身,开始主持流程。

“……现在是最后一项提案,不,是一份会长下达的人事调动。“

“接下来主导开发郁陵岛项目的是崔理事,和我。”高理事读完文件,把它们放在桌子上。那些理事们眼神有些犹疑,不停在高理事和顾仁成身上打转。

“这都是会长的指示。”高理事微鞠一躬,“按照会长的意思,新的小组其他成员不变,组长是崔理事,而副组长是我。希望大家能将郁陵岛的开发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那些在座的理事们眼神都转向高理事。他这个总裁似乎被晾在了一旁。

偌大的会议室里竟没有一个人鼓掌。理事们的视线转向低头的顾仁成,再转向高、崔二人。

忽然清脆的掌声响起,正是顾仁成。那些理事们见势也跟着鼓掌,才算把尴尬的局面救了回来。

顾仁成起身,朝向高、崔二人,“希望二位理事能让建和集团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会议结束后,金秘书上前,跟在顾仁成身后,两人一同进入电梯。

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里,金秘书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代表……“

“成旭,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自私到没有底线吗?“顾仁成自嘲地笑出声。

“代表……”金秘书不解其意。

“算了,”顾仁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去查那些企业,但是要把重点放在它们与建和集团之间的交易,每一笔,都要详细如实地记下来。”

鲜红的数字在“9“处停止,电梯门打开。顾仁成跨出电梯门,而金秘书按动”1“的按钮。

电梯门再次合上。

一则突发性新闻引发人们的注意。

“某地区议员朴某某,因受贿罪已被检察院逮捕调查,具体事宜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无论是地铁,还是路上的行人,亦或者是路边小店的屏幕里,都在清晰地传达这一消息。人们纷纷议论,从民间渐渐形成舆论的飓风。

“会长,我们集团也势必会受到牵连。”高理事不自觉地提高了汇报时的声音。

“人都清理干净了吗?”顾一国眉头紧锁,

“是的。”

“但是,您交代的另一个任务……”高理事在这时吞声踟蹰不敢言。

“是什幺!说!我叫你说!”

“我们……我们晚了一步,那些检察院的人已经把他的亲属转移走了。”

“废物!”顾一国怒斥高理事,“都是怎幺办事的?”

高理事侍立一旁,头压得低低的,半天不敢出一个字。

顾一国少见的慌张起来,“现在和那个姓朴的还有什幺关系没断?”

高理事眼神定定,“我想起来了,郁陵岛的项目,手续就是朴议员审批下来的。”

“代表,朴议员被捕了。“

顾仁成似乎并不关注这件事,他转向金秘书,“调查那些企业的关系网出来结果了吗?”

“是,”金秘书颔首,“调查发现这些公司的现金流向有些奇怪,而且都和一些基金有关系。而且……”他停了下来,眼神有些犹豫。

“继续。”

“是。据一些不太可靠的消息,那些企业除了参与基金,还似乎都和地方帮派有一些关系。”

艺术品交易,服务业,这些都是无法具体对商品进行估值的行业。再加上基金,地方帮派。

果然是这样,这些企业是黑道和白道之间的利益输送管道。帮派和企业捐钱进入基金,再由官员转到私人账户。同时这些公司还可以把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转成合法来源。

这是顾一国的老底,现在他手里又有一个可以扳倒顾一国的证据。

但是这个证据也同样可以毁灭他,因为顾一国把他也拉下水了。顾仁成思索着关窍,他知道顾一国那个人最不肯留把柄,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开始变天了,父亲。

“郁陵岛项目?”顾一国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眼珠不安地转圈,颤声询问同样慌作一团的高理事,“确定?”

高理事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几欲站立不稳。“是的,就是那个原先由总裁全权负责的开发项目。”

顾一国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对面的墙。花瓶在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后碎裂,大大小小的碎片被墙反弹,掉进沙发与墙的缝隙里,砸到玻璃画框装裱的照片上,细小的叮叮声不绝于耳。

“这狗崽子!”

“会长……“高理事被花瓶碎裂的声音唬了一跳,站在桌子角处不敢吱声。

顾一国气血上涌,脸涨成猪肝色,坐在办公椅上粗重地喘气,眼里是满满的气急败坏。“打雁打了二十年,没想到被雁啄了眼!“他咬牙切齿。

还是高理事最先缓过来神,他抖抖索索小步上前,颤颤巍巍,嘴唇一张一翕。

“会……会长……”

顾一国偏头,用吃人的眼睛拿住他。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口,

“会……会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个人。”

“人?”

“没错,只要把事情推到这个人的头上,然后我们集团再请一些律师,跟那些检察院的人讨价还价,承担小部分的过错;再雇些媒体把我们塑造成勇于担责的形象,应该就能揭过去——毕竟人们的记忆只有七秒。”高理事越说越有底气,看样子也越来越熟练,说话也不结巴了。

顾一国紧锁的眉头略舒展开,但很快又发出一声冷笑,“说得轻巧,这个人我上哪找去?“

紧接着他视线又转回桌上文件,“先不用这幺小题大做,那个姓朴的对我们的了解应该没有那幺深,而且他就是个只知道捞钱的蠢货,那些检查院的从手续里应该查不出什幺,毕竟上面的时间是对的。我们手里还有他资料外泄的事情,饶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供出咱们。”

顾一国的视线一瞬间锐利,牢牢地盯住暂时松懈下来喘气的高理事。

“今天的事,”他眉毛上扬,一个一个字像是被磨烂,打碎,再生硬的粘在一块,从嘴里吐出来,直接坠到地上。“今天什幺事情都没有发生,记住了吗?嗯!”

“记……记住了……”高理事体如筛糠,“今天来找您,是……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

“下去吧。”

“是。”高理事点头鞠躬,向办公室的门走去。他现在才觉得身上有了点暖意。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办公室里却冷得像冰窖一样。

自从林昭回来之后,内宅向外的窗户就很少打开过。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窗帘都是拉上的。林昭掀开一角,从二楼的窗户向外匆匆一瞥。

彼时文夫人正走向在长椅上歇息的顾仁相。“儿子,在这里做什幺?该去上课了。”

顾仁相没有答言,擡眼随意一望,正落在往常窗帘紧闭,今天掀开一个角的二楼。内宅的窗户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

“好像大嫂回来了。”顾仁相自言自语。

文夫人抚摸着儿子的手,不确定地问道,“你到底看到什幺了?”

“应该是我看错了。”

顾仁相摇头否认,因为女人的影子只出现了一瞬,很难不让人归结成幻觉。

早餐完毕,一家人各自散开。白色轿车继续执行从老宅到公司两点一线的路线。

顾一国坐在沙发上歇息,而文夫人替他挑选搭配衣服。

“午餐聚会,带这条领带比较好,会长。”文夫人向顾一国展示着她手中的领带。

“好。”顾一国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他不甚在意,端起茶几上的参茶。

文夫人见时机成熟,双眉一挑,故意用一种惊讶的声线说“对了,我听说儿媳去别墅了。”

顾一国闻言眉头紧锁,“什幺?”

文夫人偷眼打量,见顾一国果然一点就着,就继续煽风点火。

“您儿子将别墅工作人员都赶走了,并安插了警卫员……”

顾一国闻言,从沙发上腾的坐起,放下参茶直冲向二楼。

文夫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自诩不会被利用的人,如果知道他正被欺瞒利用,一定会更气急败坏的。

顾一国走向通向二楼的扶梯,那些保镖见状挡在楼梯口处。

他大怒,思忖道“看来那个姓文的说得没错”。

自己的儿子居然敢瞒着他,这无异于是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吩咐过谁都不能进。”保镖们低声阻止顾一国。

“消失,从我眼前!”顾一国气急败坏地大吼。

-总裁办公室-

“代表,按照您的指示,果然发现了我们集团与这些企业的不正常的交易记录。”

“干的好,继续搜集他的资料。”

顾仁成放下手机。

还没等手臂落在桌子上,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

吴哲英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透着十足的慌张,还兼杂着男人的吼叫。“出大事了,会长突然去二层了。”

顾仁成瞳孔一震,“绝对、绝对不能让他进去!”,随即抄起手机向办公室外跑去。

那些保镖碍于顾一国会长的身份,不敢下重手阻拦。很快就被顾一国得逞,他冲向二楼,楼梯直响。在二楼客厅的吴哲英握着手机,心里惴惴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顾一国拉开推拉门,玻璃与边框相撞,那声音足以让人认为玻璃会碎。他走到客厅,搜寻儿媳的踪迹。

吴哲英慌忙上前,挡在主卧门前,“会长,您不能进去。”

“什幺?!“顾一国暴走,”你竟敢阻拦我!“   顾一国本就劲儿大,这一推便将吴哲英推了个趔趄,在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打女人无耻“的字眼,他扬起手,准备朝吴哲英扇去。

“别闹了。“一个温婉的女声打断二人。林昭拉开主卧门,看向吴哲英。”这里交给我,你出去吧。“

“夫人……“吴哲英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听从夫人,还是留下继续保护她。

“快出去。“见吴哲英不动,林昭轻轻摇头,又低声催促一遍。

吴哲英鞠躬行礼,转身离开,客厅一时空了下来。

“我的问候迟了,公公。“她礼节性地鞠躬行礼。

顾一国毫不领情,“一个小黄毛丫头片子,居然敢……”他眼睛四处寻找,视线转到茶几,抄起花盆就向林昭走去。

林昭闭上眼睛。抵抗吗?那样对面的疯子会更发癫,指不定会拿其他什幺东西砸过来。

花盆没有砸在林昭身上,而是在某人的手肘上四散崩裂。林昭再度睁眼,眼前是顾仁成冷峻的侧脸,他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在确定林昭只是被惊吓后,顾仁成把林昭护在身后,就像第一次见顾一国一样。

“打我好了,一如既往的。“顾仁成剑眉一扬,语调里再无那种虚伪的恭敬。

“你这个窝囊废,居然娶这种货色!还不立刻赶出去!“顾一国怒火更甚,因为这个工具居然敢向他顶嘴,挑战他在这个家作威作福的威严。

“不,我们会搬离这个家。“他不成器的,一向懦弱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向他递战书,联系前几天的事情,新仇旧帐堆积在一起,这个工具居然敢有自己的主张。顾一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再度开口。

“好呀,可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都留下!集团,还有你的位置全部留下!“

“好啊!“顾仁成眉毛一扬,”但是我从建和集团离开的那刻,您也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什幺?”

“因为您的秘密,我还真是知道不少。”

很好,工具不仅多言,而且还开始威胁他了。

顾一国更是动怒,抄起沙发旁的高尔夫球杆,砸向茶几,砸向椅子。茶几上摆放的花瓶碎裂,玫瑰花迅速凋零。高尔夫球杆已经断裂,顾一国仍然没有收手的意图,杆尖直冲顾仁成。

在顾一国找到行凶的工具之前,顾仁成无法判断他的父亲想要干什幺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把林昭护在身后。同时死死地盯住顾一国。在顾一国用球杆指着他时,他凌厉的眼神正与顾一国对视。

顾一国暂时收手,气冲冲地下楼,留下一地的疮痍。

顾仁成的视线从门口收回,转头看向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林昭。

他走向她,把她瑟瑟发抖的身躯完全纳入怀中。“没事了,别担心。”他靠近她耳边喃喃低语。

“我会守护你的。”

她渐渐从慌乱无助的状态走出来,这让他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手肘处的痛楚就再也压制不住。他勉强将人扶着到卧室,就欹倒在床上。

“绷带和药在哪里?”

她背向他,低低地问了一句。

“位置没变。“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被砸中的手臂不住发抖。

林昭凭借曾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从梳妆台下摸出一个小药箱。

“把袖子卷起来,“她坐在顾仁成旁边,”上药的时候会疼。“

“小的时候被打太多次,这一下还不算什幺。“他哑声半安慰似地道。

话是这幺说,当沾满酒精的棉签不偏不倚地击中伤口时,顾仁成头上的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入衣领,他的上下唇紧紧抿着。

“这里没有人,你就是叫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林昭专注于涂敷药膏,“难道你的父亲不让你这幺干吗?他现在又不在这里。“

他别过头去,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因为这也是他那个父亲不允许的。

顾仁成活动被砸中的手臂,尽管它在每一次擡起放平的动作里还是会隐隐生疼,但无大碍。

“本来想带你出去的,”他少见地软和下来,“但是要去见某个人,抱歉。”

林昭低头不置可否,等他走后,林昭再次打开主卧门。

原先在客厅监视的吴哲英这次没有上来,客厅里除了没来的及收拾的碎片,安静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你好,先前和你联系的是我。”顾仁成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从脚下延伸到远方的建筑。

“您这种大人物……”对方谄媚的笑声从话筒传来,“有什幺事,尽管吩咐。”

顾仁成对这种客套见怪不怪,他凑近话筒,“见见你们的头儿,应该不是什幺难事吧?“

“这……”对方有些犹疑,“不是原先是中间人传话吗?您这是……”

“现在是我要见,”顾仁成逐渐失去耐心,“如果你们还想合作的话。”

“好,我马上传话。“对方愈发慌张,匆匆答应两句就挂断电话。

-会长办公室-

“是的,我们的人看得很清楚,现在和帮会接头的是顾仁成总裁的人。“

顾一国眉头皱作一团,眼睛眯起,又像是不相信的问道,“真的?“

“他们接头已经超了半个月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顾一国猛地抓起桌上的笔摔出去,笔也毫无例外地粉身碎骨。“看起来,他们开始站队了。胆子一个个地都肥起来了,嗯!”

高理事上前,“会长,我们……”

“去向那个帮会摊牌,看他们会倒向谁。他们不识相的话,就……“他手指并拢,虚空从左到右划过一小段。”就算他们识相,也要以后提防着些。”

高理事心领神会,点头鞠躬后走出办公室。

吴哲英没有上来。

往常她可是代替那个人在白天的时候监视自己的。想到这里,林昭呵出一声冷笑。

被关在笼子里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一条脚链,还真是……关怀得无微不至啊。

林昭本以为吴哲英至多会在两三天后,完成顾仁成临时派遣的工作后就会再上来。

一天,两天……直至一星期后,白天的客厅仍然无人。

林昭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眼神放空。虽然茶几和桌上的摆设已经全部更换为崭新的,但是一周前的疮痍仍历历在目。顾一国的行径,或多或少的从他的儿子身上也能看出来。失控的暴力,强烈的掌控欲……他几乎就是他父亲的复刻。

吴哲英还是没有上来。在排除种种理由之后,她想到了最不可能但又最合理的答案——他在示好,想重修与她的关系。

林昭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她坐在沙发上,手指按上太阳穴沉思。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幺放松了对她的控制,但是她不是那种让机会白白溜走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看见了一条路,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无论怎样,总比在原地停滞不前好。

打定主意后,她便更加留意顾仁成的出门及回家的时间。

他回来的时间变得极其不固定起来,有时会规规矩矩地正常下班,有时会到三更半夜才悄无声息的回来,身上即使洗过澡,也还有浓浓的酒味。

好在他还是个相对守规矩的人,除了睡觉时会紧紧地抓住她,倒还没有其它出格的行为。

她开始试着去从他的角度出发,尝试去进入他的世界。

顾仁成坐在办公室里,在审阅文件的间隙擡头望一眼,正好可以看见他刻意调整角度,正朝向他的合照。手指复上女子的脸颊,尽管是照片,他也能想象出指尖滑腻的触感。于是指尖也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现在可能是他生命里最幸福的时间。虽然公司以及他名义上的“大家庭”还是一成不变地让人窒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世界里的唯一一点温度,每天都在家里等着他。

她是他唯一的人性,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地去获取,攥紧,这样他才能看似正常地活下去。但总不能如意,因为她是脆弱的,看起来摇摇欲坠,总感觉她要飞走,随时会抛弃自己。

怎幺能让她如愿,没有人可以把她从自己的手里夺走,即使是她本人也不允许。顾仁成忽然觉得无来由的烦闷,他骨子里的暴戾又一次占据上风,每次她提出拒绝的时候,就是他被尖刺狠狠扎伤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总会想把她撕碎,毁掉,那样他就不会受伤了。

尽管这想法一次都没能实现,但那是他竭力压制本能的结果。作为代替,他会想着怎样把她藏得更深,满足自己卑劣的支配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希望保护她,哪怕是外界的风吹草动,也可能会导致她的消散,所以,他要给林昭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事实上还有一点,只不过顾仁成本人没有察觉到。他想要幸福的时间就此停滞,即使不能做到,也要尽力维持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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