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一招之决和带血之吻

【第十五回:一招之决和带血之吻】

卯时,一夜将尽的夜色尽头,是那卷起了天色有些泛着亮白的将明未明之间,晨曦,尚且藏在着了层层叠叠的昏暗天云里。

「娘亲...唉...」,听见李希觉略作保留和有所增删的一段往事如梦,自己母亲的九面飞狐•阎艺的身影也出现了其中,颜筝也不禁脸色一变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无关权势或是正邪分明的立场问题,只因余和贵门已故的苻离主上的一席约定在先,是故...颜筝姑娘,谨替余谢过了颜老他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但是...李希觉对于此事是不想,也没必要的想法并非空话,只是...在和苻离说过的这一个说法之外的秘密,能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五岳剑宗,或是新墨家,李希觉背地里经营出的一方自己势力,早就是足以与魔教•酆都鬼狱门给分庭抗礼的一股暗潮汹涌和不容小觑。

「也罢,王爷的这个决定,原本也是在家父其中一个给设想过的答案...」,微微一个拱手作揖向李希觉给行礼后和起了身,只见颜筝左手透出了在大红绣衫之外的白皙细腕上,犹仍挂了一串骨贝手串的呤叮作响,「但...奴家我,还是想谢过王爷说了一段有关先母阎氏的一段往事,还有...谢了当年你送给了奴家我的这份寿辰礼物!」,颜筝的右手,一个握上了左腕上的亮银色骨贝手串后,头脸一个低下间,眼里满是含波似水般的娇羞。

而池水上适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也煽起了笼罩在池水南岸上的通天大火、益发雄烈地吞噬掉了药人谷中的这一整个偌大的木造庄院来。

「呵,但是...奴家我,还是觉得可惜了呢!王爷的武功高强不说,光是有智有谋的那一面,就可比那个千手修罗•程通海之流,更适合坐上阎魔神君的位子呢!」

「喔,怎幺说?余倒是好奇...颜筝姑娘何出此言的一番说法!」

李希觉和颜筝,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持续之中,她则走向了停水歌台上正中处的小亭子里,身子一蹲在那一尊黄铜鎏金的药师如来琉璃光佛佛像之前,闭眼是双手合十轻轻一拜和再又点燃一盏蜡烛烛火的供奉佛前。

原来,即使是位高权重的魔教中人,也不乏另外有着亲佛崇道等一般之人的世俗信仰。

「比如...王爷刻意选择过水路到北边的祟山避难,想必是因为发现了三教令使他们、故意是网开一面地留下了通往东北方的一条山路出谷,好引诱你等从此地的火势薄弱之处给突围而出,却又打算在那条谷间小径上给施加埋伏、好把你等一网打尽的心机...」

「嗯...不说话?但奴家我...说的对吧?那位老残大叔!」

「因为奴家我...其实也去过了一趟那条谷间小径,更顺手帮忙料理干净了、藏身在那里的十几个三教人马,其中有人在死前便吐露了...似乎看见老残大叔曾经探查过那里的事...」

双膝跪落在黄铜大佛前给虔敬地拜了三拜后,重新起身的颜筝看了一眼老残,只见老残是诧然一惊的不置可否。

「接下来...就是这次引尸香和尸狂香的摆布了!王爷...可是当今世上通盘剖析有关行尸病和尸人、尸鬼等物的第一着作—《尸诡录》一书的作者,焉会不知...只要不毁去头颅和下手身首分离,或是用大火焚烧的处置尸体,这一满山满谷的尸体,就有变异成行尸群的可能?」

「再来...遭到与天敌的算计是吃亏在前,但还能迅速稳下心来地把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都能算进了用来应对另一波可能敌人的兵力安排中,虽然有些残忍无情,但最终也借刀杀人地消灭了、这一群来犯的三教人马...是也不是呢?王爷?」

只见静身站立一旁的杨影是微微一惊中、同时和老残是一齐看向了李希觉的反应,并且手中紧按着雾影剑剑柄的右手一个拔剑出鞘未尽,半截剑身的森寒剑光是照映在了颜筝的身上。

「杨影,别!你先把剑给收了!」,出声喝阻了杨影意欲拔剑杀人的冲动后,李希觉饶富趣味的眼神中,却是示意对方的颜筝给继续说了下去!

「呵呵,可惜了呢!杨影先生那名扬天下的妖瞳幻术-\"梦相\"和使得一手杀人无数于暗中的影子杀法...这次到访药人谷,奴家我啊!本来还想亲身试一试里中奥秘的呢!」,颜筝右手遮嘴一笑的笑语如铃里,却满是对杨影一番露骨的轻佻挑衅。

「但...好吧!可惜归可惜,但若要说到王爷在最后的智谋...那就是陷害三教令使的这一着了!赶在九月初九的天下武林讨魔大会之前...要是存心给弄上这一出正邪合谋的丑闻大戏,先不管我们本门这边否受用,但对三教联盟那边啊...」

突然,话语一个停顿中,颜筝是圆眼一瞪地瞧向了、正倒坐在台子上的木头围栏边的百德居士和千修真人身上。

「这样做,等事情一闹大,这几个苟且活着的三教令使...反而比被你杀掉的慷慨赴义,更是成了让三教联盟这边给感到麻烦多了的烫手山芋—一可动摇了他们出头号召来讨伐本门的大义名份,二可损及三教联盟在正派宗门中的崇高威信,基于对三教联盟的不怀好感,相信无论王爷是从朝廷亲贵、或是天下楼少主的角度来看...」

「留着他们的性命,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作法呢!是吧?王爷殿下...」

好长一篇的长篇大论给说完,颜筝也早就几个信步走回了、自己所乘的那条小船停靠着的台子边,并似乎等着李希觉给予自己的回应!

「哈哈哈!」,突然,李希觉把头一扬,便是用左手盖住自己双眼地大笑起来,「好说好说,但...这一点心眼都被妳给看破了,那可就一文不值了呢!」。

「呵呵,那王爷你...可否舍得给奴家我夸个一句呢?」

「嗯哼!那幺,余该说...颜老有姑娘妳这样冰雪聪明的后人,这一生...也该不枉了啊!」

「王爷...你这样说,倒是又赞谬了!」

「呵,有话直说吧!接下来,姑娘妳...又是所欲为何?」

折腾了一晚的疲累和渐感不耐中,只见李希觉是一针见血地直问了对方颜筝的此行来义。

「王爷,你可也是性急啊!」,但颜筝也是有备而来,双手把一身大红袖衫的两边袖摆一个甩开后,她在两手手腕的一个扭转舒展之间,便又一语叫唤起了、小船上待着的两个白衣ㄚ鬟来,「白梅、冷香,上琴来!」。

「是!小姐!」,乍见了异口同声的回应和一个同时动作,小船上盖着的那张大红绸布一掀,一张古琴,便已让两个白衣ㄚ鬟给劲力一施后,却见带着几个腾飞旋动是巧妙地落在了、颜筝左手轻托的手掌上,并在一个琴身回转后,颜筝已是古琴在怀的一副严阵以待气态。

「颜筝姑娘,这又是何意?」,眼一眯,有些倦了的李希觉给有些不解地问。

「家父有言,若是不能请回王爷上酆罗山的话,就只好请王爷出手...想办法打发掉奴家我了吧!」,三分自信,七分兴奋盎然,初出茅庐的颜筝,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一举请招要让眼前的李希觉和自己一分高下。

于是,停水歌台上的气氛是骤然一紧,眼见又是要一场恶战乍起难休。

「话说那个颜筝...在她怀里的那张七弦琴,可不简单啊   !」,突然,昔日人称天下三大盗贼之一的妙手空空、来去如风·梁上飞燕的老残,接着是见识不凡地给一语道出了那把古琴的来历—

「朱红琴身呈伏羲式,琴面为小蛇腹断间杂牛毛断断纹、琴底则为龙鳞断断纹,并佐以千机湖出产的天蚕丝拉线作弦...错不了!那是九霄环佩,天下十大名琴之中给排名第九,外头黑市上喊价...一把琴,有人给喊出了三千两银子的不凡高价!」,老残是贼,但也是个雅贼,比起偷盗的是金银珠宝或美妙女人,一张天下名琴,才能更令他眼睛一亮的怦然心动。

「老残大叔,倒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明眼人呢!不错!奴家我...便要以这张九霄环佩的天下名琴,以及这一身苦练有成的阎魔八琴律功法,今个儿...就要斗胆一战你这位武痴王爷!」,三分自信,七分兴奋盎然,忽然热血涌上心头意欲一战的颜筝,心里又是如何作想?

「那幺...就算是和在酆罗山上结识的故人的一场叙叙旧吧!余就允妳一招的机会,颜筝姑娘!一招过后,还请妳就此打道回府去吧!」,李希觉如此说道,并跟着左手一擡给扬了扬手。

然后,杨影和老残,两个人就像似心有灵犀的同感心领神会,一人一个地把百德居士和千修真人给一肩扛上了小船后,便就叫着唐不弃一起上船和朝向北边的祟山给渡水而去。

「那...就请你千万小心了!」,上船前,唐不弃回头一望了李希觉,自己双手拉着的毯子是他给自己亲手披上的,好不温暖的两手余温犹在心头,以致唐不弃的临别一语里,全是藏不住的忧心和担心。

「嗯...」,不知为何,看见那样子留心于自己的唐不弃,李希觉是一时想起了、一位相识多年的心爱佳人—她,就是公孙青萍,现下应该人在那遥远的江东故乡、住着了她和祖父•公孙般的那处山上小湖边老家。

之后,说及一招之决的地点,李希觉则把眼光看向了、一片火光渐熄的池水南岸之上。

「那...颜筝姑娘,可否让余一起搭个便船过去?余自幼就是生性不喜涉水的不谙水性...」

「呵,王爷啊!你就直说自己就是怕水了呗!得了,小船虽小,但还可以有地方...再收容上你这一位大王爷呢!呵呵!」

「哈哈...说的也是呢!」

停水歌台上,经历一番来回的调侃和自我解嘲的苦笑后,上了船,两个白衣ㄚ鬟的白梅和冷香是开始摇起了船桨,而搁着九霄环佩的一张古琴在膝上给盘坐着的颜筝,则一脸有趣地看着、稍作闭目养神之中的李希觉—

一脸面白如玉的气色下,令人难以不多做注目的几分俊俏、几分英气和兼有几分阴柔的出色外貌,一言以蔽之、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亦俊亦美。

这样的阴柔俊美外貌,打自那年冬天在酆罗山一见之后,至今已是十八佳龄的颜筝,却还是难以忘怀地给看了出神,忍不住是两手托腮地直视得目不转睛…

「嘻嘻...小姐在思春了啊!」,白梅和冷香,也不约而同地看出了自家小姐眼眸里的春心荡漾,只是一时忘了遮掩住的笑声,马上惹得颜筝是没好气的回以圆眼一瞪。

******

辰时将至,晨曦将要初晓,荡舟池池水南岸之上,大火烧尽一切的庄院残栋周围,几些的余火未尽中,只见两个白衣女子正是汗流浃背、忙着争相击杀了眼前的行尸群来...

「六十二...」,一剑划开了一个尸人的喉咙后,白梅又是补上一记长剑猛刺给贯穿了尸人的脑袋,跟着就是又一个尸人的倒地死透。

「六十三...」,而当冷香数着数字之时,左右两手中的手戟,也飞快地一个交叉挥扫,跟着就又是一个身首异处的尸人,也是随之一个倒地不起和滚落了头颅。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总数达到六十三个尸人的行尸群,就这样全数被白梅和冷香给扫荡殆尽,即使不过是身份低微的随身ㄚ鬟的武功修为,却也已俨然和江湖上的成名高手相差无异。

而两个随身ㄚ鬟,就已经是如此实力,身为两人主子的颜筝,自然实力也不在话下。

「白梅和冷香...真是好惊人的身手!」,一夜未眠的李希觉,忍着不曾阖眼的疲惫,也不禁被眼前两个年轻女子的精湛身手给为之惊起了精神,「那幺,此琴为铁线琴,黝黑琴身呈伏羲式,琴面冰裂断断纹、琴底流水断断纹,用的是出自西域昆仑山的金乌柔铁给拉丝做弦...」。

等回过神来,走出了大火过后的庄院残栋,从里头端出了一张古琴在手的李希觉,正以心中带着一丝自豪地向着颜筝说起了这把琴的来历。

「铁线琴,久闻大名,果真是张好琴!能够在天下十大名琴之中给列名第五,奴家我...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同是驰名天下的琴界中人,一腔懂琴和爱琴之心的慧眼理解,也同样是发自真心诚意的不言可喻。

「吁呼...」,接着,蓦然间,两人眼里一个对照,同时间里的长气一个吞吐,正是各自准备一招决胜之前的运气调息。

「关于余啊!有句话是这样流传的...\"一剑一掌一琴绝,醉心医毒醉王爷\",武林中人都说余是以剑扬名于世、以掌横行于世、以琴享誉于世,但真要认真地说起来...余的琴,比起了剑和掌,余自觉是更接近了无敌于世...」,左手揽琴在怀,右手一个往琴面一抹地顺理过琴弦后,满意于弦音饱满雄劲的李希觉擡眼一望,眼里已是换上了、有别于之前和三教令使一战时轻松写意的冷漠淡然。

而李希觉的这份自傲,建立在于曾经连夺五届天下琴林斗琴大会的魁首胜出,只曾在久远前的珠林琴苑上、唯一一败于\"四惊奇\"之一的另一人—\"琴君痴狂\"之首的白发琴魔•任仇鸣的琴下,却也因此得到了他相赠这把铁线琴的赏识以对,两人还意外成就了一段忘年之交来。

后来,任仇鸣在关外西域自成一方武林霸业,不再来到中原一地与人争强斗胜;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年间,李希觉便以琴享誉于世,并成就了一段堪称无敌不败的琴道传说。

「嗯...」,相较之下,两人再一个照眼,略感气势一弱的颜筝,显得是难掩紧张地吞咽下了一口口水润了喉,「那幺,奴家我...便在此向王爷请招候教了!」。

「......」,然而,李希觉是未有回应的不复多言,眼里尽带一抹冷肃杀意。

于是,乘着炙热山风,两人席地一坐,各自置琴于膝上,白梅和冷香,也识趣地退出了两人战圈之外有五六丈之远,静待这份难耐的无声对峙过后,相约一招决胜的曙光破晓之刻—

「喝!试试奴家我一曲...阎魔八琴律—灾无所变!」,琴声一扬,但见颜筝左手之下、弹的是一路长吟指法的「寒蝉吟秋」势,有如在灾变过后的哀鸿遍野是一曲颤音不绝。

同时,右手上的来回指法是托、擘之间的触弦果断,紧松之间,奏得琴音尽带一股沛然内力的如洪似涛而出,赫见奏响了是一曲灾变凶调,有如黄河溃堤决、东海拍岸潮。

「好招!那也听上余一曲...至绝七弦调—二弦恨调·掀江翻海吧!」,绝式回敬以强敌,只见李希觉双手之下、指法融合了双弹并如一—两条琴弦同奏一曲绵绵恨意的「凤鸾合鸣」势之中,佐以指尖抹勾带了急啄的「寒鸦啄雪」势接连运使,一曲未尽间,却彷佛再开又一曲乱人心腑血气的难平恨意,有如使人面对了江海大水的澎湃涌来,一时琴劲流转四方,引得四周尽是余火张狂、飞叶迸裂的恍若天地同感震撼。

「小姐!」,然而,高手对决的胜败,往往不过一瞬;就在白梅和冷香的同声惊叫中,   忽见颜筝难以支撑地让九霄环佩脱了手,一个身子往后一仰的口吐鲜血之中,是难承对手一曲绵绵恨意的余劲未消,刹那间,所受琴劲一个爆发,竟一路激扬起了她身后一丈有余之外的荡舟池池水,刻画出一场纷纷化作了无数水柱的此起彼落,可说是蔚为奇观的一幕惊心动魄。

「小姐!小姐!妳没事吧?」,急忙凑近扶起了软瘫掉身子的颜筝,发长较短的白衣ㄚ鬟的冷香,则是一脸担忧地叫唤着她。

「别问了,她看起来像是没事吗?」,一招过后,只见左边嘴角也溢出了血渍的李希觉,也似乎受了些许内伤,「喏,这个是青灵丹,快给妳家小姐服下吧!」,行步匆匆赶来的李希觉,伸手便是一颗青蓝色的带香药丸在手,转而是交给了一旁发长较长的白衣ㄚ鬟的白梅手上,并示意她帮着让颜筝给尽快服下。

同时,李希觉左掌一个按下在了颜筝的后背上,顿时,他运起了一股内力带着暖意给颜筝顺通了血脉和打散了凝滞当中的伤气后,才又看见了半着昏迷的颜筝,终于是悠悠转醒了过来。

刚才一招之决用上的至绝七弦调—二弦恨调,虽然李希觉只用了三成功力的未尽全力,但普天之下...恐怕也已无多少对手,能可在接下这一曲给听完后是全身而退。

「咳咳!天亮了吗?这日光...好扎眼睛啊!」,睁开了眼,脸色是面白如纸的颜筝,在悠悠转醒之中,突然一派气息不顺地干咳了几声。

「呼啊...还好,刚刚的一招交接...余是有些认真过头了,但最后...还好是没出什幺大事!真要妳有个万一,余对颜老他老人家...可就说不过去了!」,看见运劲协助颜筝调气顺息和化消伤气是有了功效,李希觉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地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战,一招之决过后的结果,阎魔琴姬—颜筝,败!

******

晨时刚过,大火渐归平息的残半庄院外,一袭暖风穿过了谷里的杂乱气息中,也隐约带过了这一晚、直让李希觉心乱意烦的满是千头万绪—

大火余烬、血滩伏尸、满地兵器是历历在目,唯独只有那李希觉看着不远处前、直觉与昨日白天看来几乎无异的一池子荡舟池池水,他,一个分心给看得让神识出了神。

「唔嗯...」,等李希觉回过神来,留在地上打坐调息运气的颜筝,这时是吐了一口暗浊污血在地上,而脸色从惨白返转红润的她,方才一招所致的伤气,也似乎大致被李希觉给导引化消了十之八九。

李希觉见状也捻手收回了下针扎在颜筝身后左右两边的肩井、风池等四处穴道上的碧血银针,再左手搭了她右手脉象的一个确认后,他给了她微微一个点头示意。

「呃啊...我没大碍了,妳们...就先上船去吧!白梅、冷香!」,皱着眉头给一个起身后的脚步有些摇摇晃晃,但额上渗着冷汗汗珠的颜筝,还是不忘开口交代了两个相伴多年的白衣小伴,先行一步上了池水岸边停靠的一条小船。

岸边上,林影晃动,山风一吹,池水跟着是扬起了一回回的泓波,李希觉与颜筝,彼此心思各异地共赏起了眼前的湖光水色,一时是只有对方悄然无声的陪伴。

「想不到...王爷居然有着这一手好不高明的医术...」

「嗯,只是颜筝姑娘妳不嫌弃而已,要是哪日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余好歹可以摆个摊子卖药看病来赚些银子!」

「呵,王爷...你真爱说笑!不过,真要说...药人谷这里的白日风景,也着实别有几分相似江南那边的明媚风光,比起小时候和王爷你...一起看过的酆罗山山上的寒冬雪景,奴家我...倒是多几分喜欢这里山水相伴的风和日丽...」

说着话,颜筝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个甜笑,一个属于她这个年方十八年纪的淡然甜笑;而李希觉并未细心到察觉了身边之人的细微变化,反倒是将刚刚拾起一观的九霄环佩,顺手给送还了颜筝手上。

而收下了九霄环佩,颜筝巧劲一送,琴,也跟着送回了小船上、白梅与冷香的照看下。

「喏,方才一战,琴是好琴、招是好招!」,交还过了九霄环佩后,李希觉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余曾经和妳师傅—第七代阎魔琴姬的阎瑟交手过两次,余敢说妳已有她全盛时期实力的六成火候,假以时日的不忘精进修练,妳,定是来日可期!」。

「呵,王爷真是会安慰人呢!明明...才刚把奴家我...不留颜面地给修理了一顿!」,回了个嗤鼻冷笑,颜筝讪笑起了李希觉的言不由衷。

「哪儿的话!余这话说得不假!要是真说起胜负,余不也在去年腊冬的北方凉山剑庐一战上,惨遭剑圣•独孤无缺老前辈赏个大败而回,但在这之后...」

「停!王爷啊!说起那场北方凉山剑庐一战,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场断定当今天下第一和第二剑者排名的剑上争锋,这幺高境界的一场\"惨败\"?你是在嘲讽奴家我...一身刚入江湖的菜味生涩吗?」

「喔?自然不是,误会误会!」,李希觉连忙澄清自己用心的说,「余是要说...那一战,余输得心服口服,还因此在后来领悟了、比之前所学过诸多剑法给更加精深卓绝的\"无招剑境\"!」。

「啊?什幺意思?」,颜筝顶着巧眉一翘的一高一低,别有几分可爱俏皮地瞧着李希觉来。

「除非事关生死,否则江湖胜负...本就是来去反复的稀松平常,懂得输得有意义...才是...」

「才是...体会输家甘心当只丧家之犬的乐趣?」

「呃...话不是这样说啦!颜筝姑娘,余的意思是...」

「是...是什幺?不就是叫奴家我...要开心当个输家吗?」,看见李希觉露出一脸无奈的苦笑,颜筝像是扳回一城地露出了有些得意的微笑,「王爷!奴家我...是在逗你呢!虽然武功高强的你,出手霸气横千是充满英雄气慨,但刚刚那样子...用心又耐心陪着奴家我说话的你,才是最让奴家我...上了心喜欢的男人...」

「对,颜筝姑娘,妳终于听得懂余之用心...嗯?什幺?」,来不及细想地接了话下去,才猛一回想颜筝的话中有话,李希觉随即是后知后觉的愣了一阵。

「奴家我说...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你啊!王爷!」,话一脱口,颜筝立时低头是瞧着自己左手给笑了笑,「要是说什幺时候开始的事?大概就是在酆罗山山上...那时候的你,送给了总爱赖着你耍赖、撒娇的奴家我...这一串骨贝手串开始的吧!」。

说着话,颜筝却是别过头去地看着一池池水,左手刻意一擡地向身后站着的李希觉、直白地

展露出了她左腕上的那一串亮银色骨贝手串来。

「这些年,你一走,就没再回过酆罗山,家父一直一厢情愿地想把我、许配给了与天敌那个大老粗;而魔教各门派上下,也从来没少过男人对我大献殷勤,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奴家我知道...」,放下和缩回了戴着骨贝手串的左手后,不敢正脸看着李希觉的颜筝,却开始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来。

「我自己的男人,我要自己选...而在先母自缢殉死了苻离主上的那一天,抱着我和陪着我哭了一晚上的王爷你...就是奴家我啊!想要托付这一辈子的男人!」,八成是想起了无缘相陪的母亲•阎艺是吧?李希觉一个靠近颜筝和瞧见了、她侧脸上有一串珍珠成行似地给落下的泪水时,李希觉犹疑着脚步地往回退了几步。

他也彷佛在颜筝身上给看见了阎艺,或者是说看见了当年苻离在伤重不治死去之后,她抱着死去的他和一脸呆茫地落着泪的模样—没有嚎啕大哭的痛,却依然是满满伤心欲绝的悲!

「再说了,王爷你...送了奴家我这串骨贝手串的回礼,奴家我...现在才有了机会回送给你呢!」,像是鼓起勇气做了决定的毅然决然,转身回头过来的颜筝,一把取下了凌虚髻上穿着固定的一支发钗,须臾间,她那一头显目的赭红卷发是一个倾瀑流泻而下,并随着她脚下一双鲜红凤头履的举步向前,取下了的那一支装饰华贵的黄金发钗,也递到了李希觉的手上。

「这是...装缀了珠玉点翠的黄金凤头发钗?余...余...唔嗯...」,下一个反应来不及思索,颜筝便已经踮起脚尖给吻上了李希觉。

颜筝才刚是年方十八的年纪,这个吻,不难理解也是她的初吻,但她...却吻得像是等待上了数十年之久的意犹未尽。

「这才是奴家我...准备的回礼!」,一吻过后,颜筝脸上一阵红晕地说,「自从开始盘发结髻以来,你是第一个看过奴家我放下了头发的男人,我想,王爷你...也会是唯一看过奴家我这样子的男人!」

然后,眼神有些湿濡而又迷蒙起来的颜筝,再次踮起脚尖给吻上了李希觉。

李希觉没有拒绝,对于女人心思一向自认无法捉摸清楚的他,可说是脑袋一片空白的呆若木鸡;同时,却也突然感觉到嘴边一疼和从嘴边渗出了血水来。

而颜筝的嘴边也沾上了血,她用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给看向了李希觉。

「先母在世之时,可有跟王爷你说过\"带血之吻\"的事?这是我们这些流着西土波斯的绮卡罗族血统女子遵信的习俗,也是一个和心爱男人生死约定的证明!就像先母和苻离主上那样...」

\"带血之吻\"是吗?看来,阎艺和颜筝,这种有别于中原汉人女子的爱得全心全意,果然是一脉相传给血缘传承下来的心性脾气啊!

「奴家我...也跟先母一样喜欢天下第一的男人,所以...尽管现在的王爷你还不是,但是,奴家我啊!将来绝对会让你成为那个天下第一!」

临走前的豪迈壮语,也看得出颜筝心事一个了结后的眉开眼笑神情,更不等李希觉有给她什幺回复就上了船,因为她知道李希觉是拒绝不了她的任性心意的,多年前在酆罗山上的孩提之时是这样,多年后在现在也会是如此...对吧?

「好,余知道了!」,除了多交代上几句有关那一个白色小瓷瓶的青灵丹和如何助她调养伤势的事情后,上了船的颜筝,最后,则是得到了李希觉这样一句话的回应。

然后,一眨眼之间的回想起来什幺似的,她才在小船上蹲了下来,双手遮着脸地一再说着「羞死人了!」之类的自言自语,逗得白梅和冷香在一旁忍俊不住地暗笑出来。

「装缀了珠玉点翠的黄金凤头发钗啊...」,目送了颜筝主从三人和一条小船,就这样在池水上的渐行渐远而去,李希觉伸出左手摸着嘴边渗血的皮肉伤口,右手则紧握着这支黄金发钗的百感交集—

他,也曾经看过一支一模一样的黄金发钗,只是,变换成了是他送给了另一个女人的礼物。

◎下一回故事:大火重燃,人生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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