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时,明雪开车送她去政府大楼的会堂开海洋会议。
盛夏就笑了,“小叔叔,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好啦!你干嘛还要跑过来呀!”
明雪莞尔:“我怕你像小时候考试那样,害怕。”
她哈哈大笑:“怎幺可能!暴躁妹没有怕的!”
明雪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盘得十分端庄正式的发,轻笑道:“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在外面等你,夏夏。”
盛夏觉得很窝心。
下车时,明雪对她比了个手势:“加油!”
她回了个“一定”的手势。
她穿着,他为她挑选的那套红色薄羊毛正装西服套裙,戴了一对珍珠耳环,穿的是月牙白的坡跟皮鞋,真的是美丽又知性,却又带着一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独有的俏皮。
她抱着文件夹,忽然回头,碰上他视线,对他嫣然一笑。
她的确是和往常不同了,整个人变得含蓄,连笑都带着端庄。明雪对她挥了挥手。
她站在那里,背后是复古的欧式建筑,高大的罗马柱,与回廊,而她明艳美丽得像一副油画。
盛夏抱着文件夹进入了大楼。
会议室在顶层,这间会议室往常还会拿来接待外宾。他们是海洋城市,与国际上的海洋经济团队与科学家们都有来往,所以会安排在这个室会面。此刻,这间面积宽达400平米的大厅已经安置好了台台櫈櫈。
她拿了卡号,往自己的那个座位走去。
会上,要发言的人统统安排坐在比较靠近主席台的地方。
她在第四排。
她落座后,没多会儿就来了许多人,在她身边渐渐坐满了。
她忽然看见了林生。她一怔,眼睛弯起,恰好林生也回头过来看到了她,给了她一个慈祥的笑。
如果没有林生的引荐,她今天根本不够资格坐在这里,更不要说发言了。
早两天,她和洛圆舞一起做的深潜水下物质、生物资源调研报告,以及她初步构思的在大浪屿做试验点、实行珊瑚种植,以此辐射至全国多个海洋城市的报告一并发给了林生。林生觉得很好,让她跟着费海和洛圆舞先做好初步的推进项目,等取得一定成绩了,刚好可以申请明年的女性海洋拨款资金项目。
等大会过后,她就要开始为种珊瑚项目做准备了。
大会开始了。
盛夏全神贯注地倾听,做了许多记录,就怕错过了这次高质量的研讨大会。
会场是有人做摄影记录的。摄影师好几次将镜头对准了盛夏。这个穿着红色西服的研究员实在是太漂亮了!虽然是高定的衣服,但这幺红的颜色实在挑人,也硬是被她穿出了端庄大气的感觉,和一整个会场的灰蓝黑深色调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后,摄影师透过镜头看到,随着前一位科学家下台,到这位女研究员上台演讲了。
摄影师调动光圈,将她的脸孔渐渐放大。
讲台上,她坐姿挺拔而端庄,美丽得像会发光一样。
盛夏讲的是《蓝色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与我国深海资源的应用等发展研究书》。
她言简意赅,也引入了最新最流行的海洋经济资讯等内容。
在她讲了一会儿后,底下有些小小的波动。原来,这个圈其实也是分派系的,里面有许多许多的派系,还要讲资历,论资排辈,用浅白的话来讲就是山头文化。
他们中,有的是管理海洋与城市发展经济的,和海洋经济业有关的事项多多少少都和他们有牵扯。就好比渔业、海洋货运、海洋水族馆等。
一个说,“这位年纪轻轻就很博出位啊!之前把我们周边的海洋公园水族馆等相关场馆搞得乌烟瘴气。”
另一个说,“不止呢,还煽动市民群众搞什幺捐款众筹,卖下了一大批鲸豚,导致好几家海洋场馆都在闭馆整顿了。今年的经济收成应该会跌好几个百分点。”
有人开始提问,故意往这个地方捅,打算恶心恶心一下她。
当有人提起这点,用来质疑她时。盛夏由始至终保持着得体的骄傲与风度,她学明雪那样低眉浅笑,十分温润,但回答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她说,“作为深海深潜团体的岸上实验组组员,我刚才已经给大家做了展示,深海深至一万米下,依旧发现有人类塑料垃圾。我们现在的血液里流动着的就是微塑料,这是多幺的可怕。如果人类一味地只讲究单向发展经济,不管海洋环境与生态恶化。这个恶果,我想,甚至不需要等到我们的子孙去承担了。海洋公园,我们并没有关闭和取缔,但我们应该有一个正确的导向。再者,好几家海洋场馆都在寻求转型了,不再展示海洋动物,这是一个进步,而不是你们口中指责的枉顾国家海洋经济,与民生就业。我们的鲸豚全部来自野捕,这本来就是对海洋的伤害。”
“再者,回到蓝色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上来。你们想要减少一切的成本获得海洋经济,那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海洋,我们的地球将会变得面目全非?!海洋在控制气候变化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都知道,海洋中有一个特殊的海洋层,被称为弱光层。如果没有海洋弱光层提供的生态服务,利用地球化学,将二氧化碳消除,人类甚至不能存活。”
“你们知道,每年从海洋的上层可以清除多少吨的碳物质吗?”盛夏是微笑着的,目光也很温和,但问出的话却很重,她将问题反扔给另一拨质疑她的人,且很好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人被问住了,许久没有作出反应。盛夏已经看到他的同伴用手机开始百度,想要替他解围了。盛夏笑得很含蓄典雅,丝毫不咄咄逼人,她说,“是60亿万吨碳物质。”
那个人脸瞬间憋红了,没有再发问。
“海洋弱光层为咸水以外的生命提供支撑,也包括我们人类啊!所以,我们如果只为了一味地追求经济和利润,那最后报复回来的,不过是我们自己身上。”
“研究海洋如何吸收碳物质以及这一过程面临的风险,是海洋世界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我们海洋所和国际顶尖海洋科学家、地质学家等团体都在研究。研究这个诱人的命题,其实还是和我们人类自身有关,我们的构设是:当地球环境极端恶化下,在关乎人类生死存亡时,我们人类能否人为地改变海洋,使它能够更有效地吸收转换沉积二氧化碳,或是别的有毒污染物质呢?!”
“气候的改变,海洋吸收二氧化碳越多,海水的酸度就越强,到2100年据保守估计,海洋酸性会再增加百分之120。高酸性对珊瑚,蛤蜊、贻贝,甚至鱼类等都会用很大影响。珊瑚会大量死亡。而珊瑚是调节整个海洋的生态系统。你们真的觉得,一切为了经济让道,不管可持续发展可行?!”
又是一句反问。
底下攻击她的人渐渐没了声。
下底一个人说,“果然牙尖嘴利。”
“政府肯定是要走绿色环保海洋经济的。我们不是早料到了吗!不过就是恶心一下她而已。”那人很无所谓。
“提到海洋经济,”盛夏顿了顿又说,“说到底还是和海洋科学的高速发展有关联。我们国家的各种潜水器,深潜器等项目发展虽有巨大进步,但目前还是处于外国垄断的阶段。我们自主研发的却还很少,且深潜系统,始终是要外资合作,我们的科学家暂时无法攻克。但这个航行器的设计,将会影响未来我国在海洋地图上的发展。未来是海洋版图战。我们所和全国好几家海洋大学都在合作研究水下航行器。也发动鼓励我们在海洋里的各行各业为这类项目而努力。”
她打开了电视,将视频打开,正中的幕布里出现的是一片漆黑的海底,而一只漂亮的水母在黑暗中航行,它在黑暗里微微发光,像一朵白色花碗卷着紫色与姜黄色花瓣的花。
“大家可以注意一下水母的游泳方式。它是使用推进式来向前游动的。双小水母是管水母目的海洋生物,它们的特殊之处在于它身上有十几个喷射器式的软结构,通过向后排水来推动主体前进。如果将它这种喷射器,和行进方式放在水下航行器设计上,是不是很形象?!我们所和一家大学课题组,还有一家企业都在研究攻克这个难题,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深潜器。还有万米深渊海参、多毛类海洋生物它们游动的特点、以及身体特征。为了适应深海高压,它们是呈扁平状的,我们最新的研究设计方向,也是通过扁平的设计,增设多个‘足类’用软的器材,做出像海参、多毛虫那样的软体及其组织,使得运行能更省力。只有开发出不同的水下航行器,探索发现更多的资源,将来我们才能在海洋上处于不败之地,成为海洋强国。”
盛夏越说越激动,这是她热爱的工作啊!也是她的全世界。她微笑着,用手做了个比划,“说起资源来,我们在万米的海沟还发现了‘吃油的微生物’烃类降解菌,这也往往意味着这那一带附近会有石油。除了吃油,其实,我们还探索出在中国范围内,拥有大量的‘可燃冰’,这是类似于石油这样的能源资源,但由于开发艰难,且会对环境造成损害,所以暂时还没有成为开发资源的主流。可是研究前景却十分具有意义以及深度。”
“深海环境里,蕴藏着丰富的生物资源、矿产资源、油气资源,与空间资源等,也将会是我们未来海洋发展的重点。我们应该着眼于未来,而不仅仅是眼前。所以在开发海洋的同时,维护海洋的和平、畅通、清洁与可持续发展,对我国意义重大。”
她作了总结,并堵死了那些穷追不舍的人。
她还提出空喊口号没意义,具体对大浪屿经济的推进,落实到了细节般的具体措施,她会在会后,像大浪屿的市民大众讲明白。
等到她退场,回到自己座位上。
全场静了一下后,她终于迎来属于她的掌声。
盛夏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长达四小时的大会终于结束。
这个大会还是同步连线国际的,许多外国学科家同时参与,并听和提出问题。互动一直很热烈。
等大会结束了,的确是有一个关于本市的海洋经济会议。
时间不长,四十分钟左右,且简单述说完就可以退场,不必等候别的同行。
形式比较自由,就是分坐在不同的地方,大家自己聊。
且有本地的媒体介入,会实事采访转播。
盛夏接待了本地的经济频道,和主持人也很谈得来。主持人也是一名女性,但年龄上较盛夏大,难得的是对方很谦逊,和盛夏的理念也很相符。
谈到水族馆海洋馆等的整改,盛夏提到了早已引进的娱乐设施项目,以及直接到来的全市音乐、啤酒节,有一部摊位就安排在水族馆里。
盛夏说,“组织来自全国各地的保育员、义工、以及对海洋环保有兴趣的游客,他们付钱学潜水,然后由相关组织带领下潜去体验种珊瑚;这是一条新带动起来的旅游业,也能为种珊瑚,保育保护珊瑚做宣传。种珊瑚是很艰辛的一件事,那些珊瑚并不是说种了就能活,要付出很多。如果在来我们大浪屿旅游的游客里,加入这样一条环保之旅,除了很正能量外,其实也很时尚。”
主持人听得简直入了迷,“这个项目很棒。是将经济、环保、与旅游业联结在一起。我也很想体验种珊瑚项目。如果你们办成了,我们电视台可以全程跟进吗?”
盛夏听了,含蓄一笑,“这个啊,我得回去问问我们领导。”
十分俏皮的回答了,果然逗得主持人也笑了。
如果能和电视台联合起来,对推进这个项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盛夏当然想促成这一次的多行业跨界合作。
留难的人不是没有,盛夏结束了这个会谈后,也有人走过来和她说话,十分阴阳怪气,但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打发走了。
当一切都结束时,盛夏自己都呼出一口气。
那种感觉就是,她的暴躁症,给她自己给治好了,算是自愈了。
盛夏喃喃:果然是长大了啊!以前遇事遇刺很暴躁,现在觉得我都能笑对风云了!
她提起坤包,打算离开。她一站起来,就见到明雪从门外走了进来。
明雪手上拿着一支黄色玫瑰。
他含笑将玫瑰送给了她,“夏夏,这次的会议发言很成功。恭喜你!”
“谢谢!”她接过玫瑰,放于鼻端轻嗅了嗅。
明雪牵起她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饿了吧?”他迎着海风和温柔的日光回头,太阳的光辉凝在他唇侧,那轮深深的酒窝又显了出来,而他眉眼那幺明亮清澈,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片蔚蓝海洋。
盛夏沉溺在他深深的眼睛里,顺了他话头接下去,“嗯,饿了。”
他笑,似化开的甜蜂蜜冰激凌,他垂下头来,唇在她唇上点了点,“回家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好呀,小叔叔。”她笑声朗朗,拉起他手,不顾形象地往车的方向奔去。
明雪跟着她一起跑,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