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白云晓输了一局。

他放下手机，擡起手揉了揉眉心，还没好好地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就感到身边掠过一阵微风。

椅子被放下来，有人坐了上去。

白云晓有些奇怪，他来得早，礼堂到处都是空位置，这人非得坐在他身边，很难不怀疑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不会又是什幺难应付的人吧。

他心里闪过一点烦躁，擡起头来看向旁边的人。

竟然是她。

他有些惊讶，毕竟以他对她的印象，她不像是会去主动社交的人。

所以为什幺要来呢。

他准备开口，才刚张开嘴却被打断。

她对他自我介绍，声音并不是很有特点，也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带着一点点的哑，像是一个小勾子，随着她的话音被放进空气里。

也许他的印象没有错，她的确不太擅长主动开启话题，因为她的语调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紧张地。

所以他也笑，他很早就知道怎样调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去微笑可以让他看上去最真诚无害，

“我当然知道你，贝老师”，他停了一下，“你很优秀。”

贝聿的勇气好像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被耗尽了，所以当她听到回应时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更紧张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因为他们好像压根没有话题可聊。

她只能干笑一声:“白老师也来得这样早，还有好一会才开始呢。”

甚至不敢看着他说，把目光挪开装模作样地环视礼堂里有多少人。

白云晓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像是某种慌张的小动物，有点可爱。

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贝老师找我有什幺事吗?”

既然这幺紧张，那就由他来掌控聊天好了。

贝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没有，能有什幺事，就是之前和朋友聊天，她说你在学校很受欢迎，我就想着来认识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同事。”

她微笑，自以为很镇静。

白云晓也笑，起了一点逗她的心思:“我记得贝老师不太喜欢来团建，咱们工作上也没什幺交集，怎幺忽然想起我这个同事来了?”

贝聿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客套话还能这样被问回来，她感到脸开始发烫。

救星就在这时从天而降，她的手机响了。

贝聿从没觉得手机铃声这样悦耳，她轻声说了句抱歉，没敢看白云晓的反应就立刻接了起来。

“小贝，我到了，你在哪呢我怎幺找不着你?”

陈恩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贝聿擡起头来才发现刚刚他们说话的一会儿，礼堂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她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在门口仰着头找人的陈恩照。

她赶忙说道:“你等着，我过来找你。”

然后她擡起头，做出为难的样子看着白云晓:“白老师，抱歉啊，我朋友来了找不到我，我得过去下。”

白云晓挑了挑眉，笑着说:“快去吧，朋友重要。”

贝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同事哪有朋友重要。

她的脸再次充血，匆匆站起身跑了。

白云晓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笑得更灿烂了。

好有趣的姑娘。

虽然他还不太清楚贝聿忽然接近他的目的，但他已经很自然而然地排除了见色起意这个选项。

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天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他皱了眉头，贝聿刚刚的表现虽然可以概括成紧张，但很难不说里面夹杂着一点娇羞。

那是有点喜欢的表现。

她怎幺喜欢的，他们之前并没有交集。

不对。白云晓忽然想到什幺，难道他们有。他又想起了刚刚贝聿和他说话时声音里的那点儿带着小勾子的哑，那也许是上火，也许是没睡好，但也可以是她不久前哭过。

她为什幺哭。

他想起昨晚镜头里颤抖的纤细躯体。

白云晓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或许是她察觉了什幺，才跑来主动接近他。但他这样，除非他主动承认，否则没人会确定他是Lucifer。

他苦笑了一下。之前他就想到，那个地址或许会是定时炸弹，但他没想到它会爆的这样快。

必须确定一下了，白云晓又揉了揉眉心，然后再做打算。

贝聿穿过一堆学生跑到陈恩照身边。

陈恩照看着她红得厉害的脸，惊讶地说:“你经历了什幺，怎幺看上去比我更像一路狂奔到学校的呢?”

贝聿摆摆手，拉住小陈老师的胳膊:“别提了，走吧，我们去坐下。”

还能经历什幺，被一个该死的家伙逗了又逗。贝聿现在又觉得白云晓绝不会是Lucifer了，她觉得Lucifer不会这样。

她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的情绪在蔓延。

是又怎幺样，她还真的准备直接摊牌吗，说不定对方会直接和她断了关系。

你要知足，贝聿告诉自己。

她早就不敢要太多了。

Lucifer:我给你寄了点东西，记得取。

洛莉塔:好的主人。嗯……我能问问是什幺吗?

Lucifer:一些道具。

贝聿随便换了条长裙踩着拖鞋下楼去取快递。她是觉得有点奇怪，主人忽然给她寄东西，还是城市闪送，她必须得去签收到货。

她打了哈欠，看了看快要暗下去的天色。

昼长夜短的季节快要结束，气温还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可是空气里多少带了些秋日的萧瑟。

贝聿忽然想起上大学时，她和自己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季节轮换的日子里见面，甚至时间也差不多在傍晚。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告诉自己，她再也不要痛苦，她想要可以依靠的主人，也想要爱。

后来她觉得要太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她到现在也什幺都没有。

她叹口气，签收了快递，一边低头看上面的信息一边往回走。

忽然有人挡住她的路。

她擡起头，看见了白云晓。

她听见他的声音。

“洛莉塔。”

原来他的声音是真实的好听，在吹得很懒的晚风里也会有和通过电流听到时一样的感觉。

贝聿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他就是Lucifer。

白云晓是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