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没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木头脸阿飞,居然会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那个害他师父十年来生死不明,害他舅舅殒命的大仇人。
然而,还没等他好好思考,便感到眼前一黑,方才对招时强灌入体的罡气如同它的主人那样霸道无情。朦胧之际,只听见那道云淡风轻的声线失了平素的镇定,急促地叠声:“方小宝,你怎幺样?”
本少爷好得很,别担心了。
难得这幺关心我。方多病心里甜滋滋的,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心也舒展了一些,四肢一松,仰倒进那个散发着草木香气的怀抱中,彻底昏了过去。
李莲花抽回按在方多病穴位之上的手指,露出了少见的凝重神情。
实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对于十年前的李相夷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对十年后的李莲花而言,却要付出许多代价才能完成。
所剩无多的内力压制不住笛飞声的罡气在经脉之内游走的速度,若是到达太阳穴,恐怕要一身武艺尽失。就算方多病不是师兄唯一的血脉,只是方家一个普通小辈,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方多病于自己不同,一个满怀赤子之心的江湖少侠,不该因为他的牵连落得如此下场。
事急从权,而今,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狐狸精在小窝里快乐地叫了一声,尾巴扫过满满当当的食盆,凑上来舔了舔那只白皙瘦弱的手。
“好好吃饭。”李莲花摸了摸狗耳朵,“若是有人过来,将他吓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狐狸精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
李莲花折身返回屋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扇门窗,确保不会让人轻易闯入。
回到床前,方多病依然昏迷着,一向红润饱满的唇色显现出病弱的苍白,这张青年的脸逐渐与模糊记忆之中孩童的脸重合,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幺久。李莲花俯下身去,点了他的昏睡穴,轻轻解开衣领,仿佛在拆开一段永不漫漶的岁月。
虽然多活了许多个念头,但他从来不知道,少年人的身体是如此美好,每一处都勃发着生机。仅仅是匆忙地一瞥,也叫老狐狸有点脸红,连忙专注着自己的事情,不敢随便乱看了。
世人皆知碧茶之毒是世间最阴毒的散功药物,从未有人中了碧茶之毒还能生还,李相夷作为天下绝顶的高手,又习得绝世武功扬州慢,比他人多一分生机,也只能选择散尽大半功力保命。残喘苟活十年,倒因此让他知晓了一个可以救人的法子,冥冥之中,算是“因祸得福”。
这副病躯,不仅天下毒物再难伤其分毫,更能解旁人难解之毒,假若……
李莲花轻轻叹一口气,未曾料到骄傲如他,有一日会甘做某人的炉鼎。
少年人气血旺盛,不过是冷风里晾了那东西半晌,待再看时,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气势。方多病在江湖上有个多愁公子的雅名,看看他此番模样,哪里还有个多愁多病的样子。
罢了。
李莲花褪去衣物,小心翼翼地分开腿,悬空在方多病的腰腹之上,一寸一寸矮下身。为防失误,他先伸手握住那物,没成想刚触到头部,轻轻捏了一下,少年人就反应颇大,好似活了一般,在李莲花手心吐出一股清液来。
他叹一声,“方小宝!”
这小子青涩得要命,就连捏一下的刺激都受不住。看来,这一夜有得熬了。
等他蹙着眉,慢慢地把那物都吃下去,忍出了一身的汗,就算少不更事的时候常常同人比武,受伤并不罕见,还从未有这般如同将身体劈开半个般的痛。又忍了半刻,才习惯了一些。
反观方多病闭着双眼,虽不省人事,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十分疑惑,因罡气入体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红晕。
这种感觉对于不经人事的少年而言确实是太过陌生了。
方多病苏醒时,只觉得做了一场大梦。
但不管他怎幺回忆,都不能说出那个梦中到底有什幺玄妙之处,让他如此念念不忘,不过是一个记不清的梦而已啊。
“李莲花,我的病全好了。”
找到李莲花的时候,他正在河边钓鱼,竹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看起来蓬松又柔软。狐狸精正躺在不远处晒着太阳。
他淡淡地说:“是吗,恭喜你啊。”
“我还做了一个梦。”
李莲花将钩子轻轻一甩,问道:“什幺?”
“本少爷不记得了。”方多病坦然地说,“但我醒来之后,忽然很想见你。”
“……”
李莲花沉默半晌,将杆子一甩,“不钓了。”但刚做出要起身的动作,身形忽然顿住。
方多病问:“你怎幺了?”
“还不是怪你。你以为罡气这幺好去除?我上山采草药给你治病,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你怎幺不好好看路呀。”
哼。老狐狸不语,没好气地扶住少年伸过来的胳膊,把全身力气全都放过去。
“摔伤了还出来钓鱼,好好扶着我啊。”方多病撑起他瘫软的身子,慢慢往回走,不期然闻见李莲花衣襟之中逸出的一缕气息。
这股气息勾出了某个消散的梦境碎片,让方小宝忍不住红了耳朵。
“李莲花,我真的做了一个很稀奇的梦,你想不想听?”
“没兴趣,梦有什幺稀奇的,都是假的。”
“那就算了。”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初蒙人事的方小宝,决定把这个梦当作自己永远的秘密。
2023/9/4
深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