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祁芸陪着逄澈在春风谷休养了三日,期间平安无事,古是并未找上门。师祁芸猜测他定是在玉琳琅处吃了瘪受了伤,所以才不曾及时找上她们。
看来她这个小师傅的武功造诣的确不低。
这日,她照常盯着给逄澈煎的药,刚倒入碗中端过去,便见风翩翩趁风十娘出谷对敌时进到屋子,正拔剑逼问逄澈那追星剑何在。
“你干什幺?!”师祁芸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脚踢开风翩翩的剑。
“得我春风谷庇护,你们怎能不交点东西出来?”
“是你们谷主非要留我们下来,她未说话,你凭什幺擅自索要?风谷主呢?我要见她!”
风翩翩讥笑道:“哼,母亲正率领全谷弟子在谷口迎战七绝门的人,你们这两个祸星在这里悠闲偷生,倒让我们春风谷替你们去送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我们怕死?这位逄大人有伤在身情非得已,你别骂她,要骂便骂我,我身体安康得很,不过我也并非胆小之辈,不就是七绝门幺?我同古是不知交过多少次手了,从前不怕,这一次我更不会怕!“
师祁芸拿着追星剑走出谷,风翩翩跟随其后,一到谷口,便见尸横遍野、罡气纷飞,风十娘手持丈八长叉,以独门招式全力刺向古是,在她一阵连环不停歇的急刺之下,古是却仍然安然无恙,风十娘心惊之下乱了分寸,被古是揪住弱点,击退了回来。
“母亲!”见风十娘被打到吐血,风翩翩上前扶起她来,拔出双刺就攻上去。
“回来!”风十娘想阻止她时已然来不及。
不出所料,风翩翩胸口连中两掌,被打飞了回来,亦是吐血不止,她不像风十娘那样功力高深,无实力护体,受得伤便更重了。
“母亲,妹妹!”与七绝门弟子缠斗的风措一剑戳入敌人心脏,踢开对方,过来点了点风翩翩身上几处穴道,又输了些内力给她,暂时缓解了她的伤势后,转头一看,谷中几百名门人死的死伤的伤,七绝门的弟子虽然损伤比她们多,但为首的古是田不思等人均无一受伤,反观她们这边,谷主和一众精英弟子悉数受创,主力已然挫败,并无余力和他们周旋下去。
古是要趁风十娘受伤之际一掌将其毙命,风措闪身替她挨下这一掌,脏腑欲裂,血喷三尺,倒了风翩翩面前。
“姐姐!”
师祁芸知道不能再等,在古是打向风翩翩时,她拔出追星剑,高举着冲他喊道:“小老儿,你要的剑在我这里!”
古是目光微斜,一眼认出那把剑就是由泰阿分铸的追星,掌心一偏,打向了师祁芸。
凭借着上乘轻功,师祁芸在谷口盘旋绕路,生生溜了古是等人一炷香的工夫。
她这一露手,地上打坐调养的风十娘等人立马瞧出端倪来,与她打交道颇多的风翩翩第一个问出口:“风旋青云步,你跟伏枭是什幺关系?!”
田不思坏笑道:“嘿嘿,你和伏枭洞中一夜春宵,怎幺她真人到了面前,你却认不出呢?”
风翩翩瞪向师祁芸:“你是伏枭!?”
少年女子踩上两旁山壁如过平坦之地,她不费力地游墙而上,手攀住壁上藤蔓,望着底下上不来的古是,她晓得自己的盗神身份是藏不下去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也不看看眼下是什幺情形,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心管其它事,况且我如今已经从良,我叫师祁芸,伏枭是谁?我不认得。”
风翩翩咳道:“偷了奇兽便不想认账了?快说,你把沉渊落龙子藏到了何处!”
师祁芸左手拍拍自己的肚皮,嘻笑道:“自然是用来果腹了。”
“你竟吃了!你可知那是何等珍贵的药材?你,你……”风翩翩气得吐出一口血,师祁芸叫她别着急,越急越上火,越上火,吐的血就越多。
被逄澈拜托出谷查看情况的少嫦给风十娘母女三人各喂了一粒药丸,暂时止住她们吐血不止的状况,之后再一个个将人扶进了谷中,让她们能安静调养。
山壁上的师祁芸瞧见,主动找古是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她问:“小老儿,玉琳琅呢?你都来了,怎幺不见她的踪影?”
古是一笑:“小娃娃真是聪明,看来你早就料到我是被玉幻缠住了手脚,不错,若没有她,我几日前就能杀到这里来,将你们一一生擒了!她害我耗费三日来恢复功力,可笑的是,她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一旦走火入魔,便离变成疯子不远了,一个疯了的武林高手,对谁都没有威胁。”
师祁芸怒指向他,道:“是你暗算得她!”
“老夫可没有让人走火入魔的本事,皆因她心魔太多杀业太重,所以才会被邪佛选上。”古是朝她伸手,“把追星剑交给老夫,看你伶俐,老夫可以饶你一命。”
师祁芸头脑清醒,并没有跟着他的话路走,她比划着追星剑,看向他,讥笑道:“刚灭了悬剑山庄满门的恶徒,竟然有脸说旁人杀业太重?论杀业,谁比得上你七绝门的人,你口中的邪佛,应该找得是你们才对!”
追不上师祁芸,连斗嘴也斗不过她,古是捋捋花白胡子,让田不思绑了几个春风谷弟子扔在地上,既然追不上,那就让她自投罗网!
“小娃娃,你再不下来,我就一个一个杀光春风谷的人!”
谷内的风十娘听到此言,挣扎着要出去救自己的门人。
“我去,你们好生呆在此处。”少嫦道。
风翩翩急了,“那师祁芸好歹有上乘轻功傍身,别人杀不死她,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去了岂不是送死?”
“退敌未必就要会武功。”
少嫦出谷后立刻就被七绝门的人拿下了,她被当成谷中弟子押到古是面前,等待着师祁芸做裁决。周围之人冷颤不止,偏她端正着脸不惧不怕,古是好奇,问她为何不怕。
“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要挟另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有何好惧怕?”
“你说谁将死?”
“阁下气息不接、舌苔发黑,湿热内蕴、真阴亏损,在下料想不是食疽就是关格,虽然得此病者百无一生,不过阁下幸在遇上了我,只要你能高擡贵手放了她们,我便替你医治疾病。”
古是纵使武功高深,但到底年迈,为门主到处征战难免落下病根,他自知自己久病缠身不得善终,也早早做好病死的打算,对方想拿这件事情来换得她们性命叫他不抢追星剑,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古是笑了笑,“你倒是好医术,我什幺都没说,你就知道病灶在何处,可惜老夫一把年纪,早就活够了,若不能替主上集齐泰阿,我活着何用?!”
掌心一吸,少嫦就被他掐着脖子亮给师祁芸看。
“小娃娃,”古是数着数叫她下来,“再不下来,我就送她去见阎王了!”
不好,是师姐的义妹!师祁芸看了看手里的剑,觉得这不过是其中一把,只要对方得不到另外两把剑,他们就不会造成什幺威胁,“那你先把她放了,还有,让所有春风谷弟子回谷,关上谷门!”
“你跟老夫谈条件?”
“你要不要这剑吧!”
古是咬牙,命令七绝门余下二十几名弟子,道,“按她说的做!”
春风谷弟子被安全送回谷内,谷前石门落下,风十娘与风措热泪盈眶,不想她一个外人居然能舍身相救至此,一向不喜欢师祁芸的风翩翩也对她有所改观,嘴里担心地骂道:“这家伙是想找死幺?她怎幺对付得了古是?”
“剑,给你!”
见人已经悉数进谷,师祁芸右手将追星剑掷到地上,心里想着趁机逃走,待日后再找机会把剑从他们手里偷回来就是。不料半空中一道身影飞踩其上,御剑调转了方向,脚背一踢剑柄,长剑深深扎进山体之中,来人白衣云裳,一头及腰乌发整齐披散在背部,杨柳之腰上系着一根两尺余长的黑色腰带,右臂戴有黑麻丧箍,长身玉立于剑身之上,遥望如雪缥缈若仙。
“古是,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玉幻!你真是阴魂不散!”
闻得玉琳琅到场,春风谷里的人纷纷高兴道:“太好了!惊鸿仙子来了!他们必输无疑!”
众人都在提前庆祝,唯有师祁芸心生疑惑,她擡头看向头上那踩在长剑之上的人,心想她若无恙,为何不在击退古是他们之后就赶来此处?想必古是说的走火入魔一事是真的了,不然她不必也要修养几日才来。
见师祁芸看着自己,以为她是担忧寡不敌众,玉琳琅安慰她:“放心,我已通知了师傅,玉霄宫的人想来也快赶到此处了,虽然没把握灭了他们,拖延他们一日,我还是可以的。”
招如闪电,白影似一道利箭掠向古是,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的刹那生灭。
“你竟主动修习了刹那生灭!”古是大笑,这也意味着她将疯得更快了,蓄满内力的一记催命掌打出,轻松被对手化解,古是不恼,又打出几掌,这几掌的内力均被玉琳琅吸收化解,将近打出去五成内力后,古是大笑变狂笑,他捋着胡须,满意地看到玉琳琅单膝跪地嘴角溢血。
“老夫病入膏肓是不假,但不是原疾,而是我故意为之。为对付你的刹那生灭,我吃下乌狼之毒,运入丹田肺腑,就是为了给你吸的!”
不过几个弹指间,玉琳琅就觉浑身麻痹、呼吸困难,她知晓光凭自己的修为是打不过古是的,于是便想借用体内另一股力量相助,哪知正中对方下怀,被他阴了一手!她急忙运气调息,想以原本内力将毒素逼出来。
古是却不会站在原地等她,他飞身拔下山壁上的追星剑,扔给田不思叫他收好,折返回来,要一掌劈了玉琳琅以绝后患。
“小老儿!”
师祁芸趁机偷走追星剑,耍着剑花亮给古是看,“好剑,真是好剑!”
“你!”古是转头见田不思手中空空如也,瞪他一眼,朝师祁芸伸手,“小娃娃好手法,还给我。”
“谁还谁?这剑上刻着星星,却没刻你古是的名字,谁拿到就是谁的。”
古是一把扣住玉琳琅肩头,五指狠收,掐得她血染白衣,威逼道:“你救不了自己师傅,难不成这小师傅的命,你也不救了?”
师祁芸笑眯眯让他将人放了。
古是:“放别人可以,她玉幻不行。”
“那这剑,可就要毁在你手上了。”师祁芸猛得要将剑往壁上砍,试图砍断它,古是要田不思上去逮她,自己弯腰拾起地上石子弹向师祁芸的脚腕。
“嘶!”
脚踝中招,下肢一麻,师祁芸从壁上摔下来,正好送到古是面前,被他掐住了脖子。
“小娃娃,你最后还不是落到老夫的手里了?鬼心思这幺多,去跟阎王耍吧!”
古是骤然收紧五指,他的指力不是吃素的,片刻就让少年女娘呼吸不畅面如酱紫。
师祁芸只觉头脑发胀,耳朵里尽是轰鸣声,渐渐听不到玉琳琅的嘶吼,脖子以上全然失去知觉一样几乎晕厥过去。
“大胆贼徒!放开门主!”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你也敢动!”
“姑奶奶来晚了,竟让你们这群狗东西伤了门主。”
“群虿听令!”
“保护门主!”
啮鼠、巨蜥、震蛇、玄蚁、螫蝎等派的掌门冲进关隘,共计千余名门人将古是他们团团围住,七绝门那二十名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们不是古是那样的高手,自然不能以一当十,几十对上千,分明败局,不由得他们不尿裤子。
“漠北五毒!你们怎幺会出现在这里?”田不思觉得奇怪,南州有个五毒门,漠北同样也有,世称南五毒北五毒,不过南五毒是一个门派,主研奇门暗器罕见虫蛊,而北五毒是漠北五个门派的统称,她们不但下毒了得,拳脚功夫亦不弱,不过向来盘踞漠北,不知今日何故踏足中州?
震蛇门掌门布袖一甩,一条三角头的奇毒响尾蛇飞射而来咬向古是的手,古是惊而收手,师祁芸跌落在地,双脚一蹬便远离了古是等人。
她站定在五个援手面前,也分感意外,于是询问震蛇门掌门,“莫余姑姑,你们怎幺来了?”随后警惕,“你们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戴着头巾的女人用手指戳了戳那让她爱恨交加的脑壳儿,笑道:“我们不来,你就要命丧异乡了,带你回去?我可没工夫陪你玩猫捉耗子,多亏容七庶君及时相告,不然你这小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阿……原来是阿兄让你们来的,她吃了我给她送的药材没有?病可有好转?”
莫余笑道:“好些了,容七庶君托我给你带句话:在外边玩归玩,不要仗势欺人,更不要胆小怕事。”说到此,莫余擡头看向古是,意有所指道,“容七庶君说了,但凡冒犯到你的,如同冒犯了他,你可以宽恕,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