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说你是青春期的别扭少女。
诊疗室里,你忽然想起这句话,不知怎的有点想笑。
「……花火,怎么了吗?」
洁世一坐在你面前,而你正为他进行该死的健康评估。
「噢,很好,一切正常,只是压力指数有点大,你需要放松,需要为你安排一位心理医生吗?」
「咦?嗯,我想不用,谢谢妳的好意。」
「是吗?有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你微笑。「好的,让我们看看你的肠胃吧,这里……」
接着你们花了半小时讨论肠镜的照片和胸腔的X光。你必须强迫自己专注在专业上,不停的提醒自己是个专业人士,回想自己待在这的理由。
「……以上,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有。」
「好的,哪部分呢?」
「小花,妳心情不好吗?」
「……」
「妳今天一直微笑。」
「我以为微笑是种正常的社交表现。」
「抱歉,我的意思是妳今天笑的有点奇怪,像……像在生气。」
生气?
你没预料到这个形容词。
一下被凯撒说世界末日、一下被洁说在生气,原来你这么不会表情管理吗?还是今天出故障了?
「……我没有生气。」你姑且做出了反驳。「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认为我们刚刚的谈话非常愉快。」
「愉快的讨论……大肠镜?」
「……」
「我只是想说,很抱歉我这段时间躲着妳……如果妳生气的原因是这个的话。」
让你震惊的是,你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就像洁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被躲着而生气、那你究竟是为什么生气?
你真的生气了吗?
「……总之,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没事了。」你试图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
没想到洁反而皱起眉。
……多么令人熟悉的反应。
「小花,虽然我不想这么说,妳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而且妳没有问我躲妳的原因,这不像妳。」
「我也有不像我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我有这么好懂吗?你也是、凯撒也是,为什么看一眼就可以猜测我的想法?人权呢?」
听到凯撒的名字,洁的表情瞬间闪过一抹不自在。
你直接道:「OK.现在我也学会这招了,洁,你刚刚的表情很奇怪,是因为听到凯撒的名字吗?」
「……小花。」
「干嘛叹气?我说错了?」
「妳真的在生气,妳平常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
听到这句话,你莫名的想生气了。
真的生气。
「我为什么不能咄咄逼人?喔是,我就得一直当你们善解人意的理疗师、健康管理……Whatever. 纵容你们这些性欲旺盛的运动员随地发情,连要求一对一的性关系都没办法,拼命挤出来的微笑还要被说很奇怪?」
「小花,妳在说什……等等,妳知道了?」洁瞪大眼。
「妳怎么知道的?凪说的吗?」
「现在那是重点吗?重点是凪打破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和他做、当然也不会再和你做了,你们这些……该死的运动员!」
你边说边把洁往门口推,想当然以你的体型和力气自然是推不动的,于是你干脆踢他一脚,然后怒吼道:「如果不想下一脚踢在蛋蛋上的话就出去!」
「花火,等等,让我解释!」洁努力地想说点什么,但你一点也不想听。
「我说、出去!」
「是我强迫凪的,我只是很混乱、想弄清楚一些事,我保证凪对我一点那种意思也没有,不是妳想的那样……」
「出去!」
你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吼,洁似乎真的被你的决绝吓到了,留下一句「真的不是妳想的那样」便被你啪地甩上房门。
你背靠木门,缓缓滑下,一抹满脑门的汗。
「做对了、还是错了?」
「……去死吧,根本没人在乎。」
***
和洁开诚布公的撕破脸非常好。
你不用再看人脸色、小心翼翼、注意用词、掩饰表情……好处太多了。
然而,有个最大的问题,难以避免的问题。
「……花火。」
你定定的站在离卧房十步之遥的地方,洁世一看到你回来,从原本的蹲坐起身,一脸迫切。
「妳听我解释,我……」
「我不想听。」
「我……」
「你好像一直想解释,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想不想听?」你一步步后退,同时伸手阻止洁靠近。「拜托了,离我远一点……至少短期内,我不想看到你。」
「花火……」
「拜托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闻言,洁叹了口气,留下一句「等妳冷静下来再联络我」便从反方向离开了。
少了阻碍,你成功回到卧室,然而当待在房里,某种恐惧油然而生,每当你看向房门,总觉得外头有你不想见的人在等你。
当你第十次开门确认,你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收拾简单的洗漱用品和日用品后,拿起睡到破旧的枕头,毅然决然离开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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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原花火?怎么了?」凯撒开门后看到你,挑起眉,有些惊讶。
然后他很快注意到你带着的东西,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的是哪样?」你反问。
「……算了,先进来吧。」他侧身让你进入。
你松了口气,快步走进凯撒的卧室。
「我先确认一下,」他关上门。「是尴尬?还是吵架?」
「……吵架。」
「也就是说妳告诉他了。」
「但我没说你也看到了。」你补充道。
「他就算知道也无所谓的。」凯撒自嘲的笑了笑。「他可不像凪那么在乎妳。」
「他要是在乎就不会和洁做了。」
你们陷入一阵有点哀伤的沉默。
「……我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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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你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在沙发上张罗着睡觉的布置。
凯撒看了之后什么也没说,甩了条浴巾到你脸上,然后转身拨打电话。
「……喂,内斯?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在凯撒的眼神压迫下,勉为其难的把头发擦干,然后又在他无声的胁迫下,翻了个白眼,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换上这个。」
他丢了个纸袋给你,你打开一看,是你的睡衣和几套外出服。
原来刚才打给内斯是让他去你的卧室帮忙拿衣服了。
「……抱歉,我什么也没带就跑来了。」
「妳只是急着想离开吧,算了,没事。」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事实上,今天你们一起目睹那一幕后,你对他多少打开了一点心扉,少了偏见滤镜和针锋相对,他似乎没你想像中的那般讨人厌。
熄灯后,他躺在床上,你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毫无睡意。
你不确定这种时候该不该说话,打扰运动员的睡眠感觉不太好。
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以后的诊疗怎么办?」
「洗澡的时候我想了个完美的计划,我会制订每天固定的诊疗时段,然后找一个实习医生待在旁边协助我,除了那个时段,其他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
「妳倒是很会运用别人的卧室嘛。」
「拜托你了~米歇尔~」
「别用这种声音讲话。」
你能想像他翻了个白眼。
「……凯撒,你觉得我要和凪谈谈吗?」
「妳会听我说的?」
「没有啊,你是反指标。」
「那么,我认为妳没必要浪费时间听他辩解。」
「……也许偶尔听取建议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吧,你为什么觉得我该和他谈谈?他骗了我。」
「我可没这样说。事实上,因为顾虑交情而听他辩解是很愚蠢的,妳完全不该这么做。」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反话了。」
「妳可以选择不相信,但应该听听看他是怎么说的。」
「这也是反话?」
「自己想吧。」
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你终于有了睡意,揉了揉眼,翻了个身,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逐渐浅缓了呼吸。
***
「你说,她知道了?」
凪瞪大眼,手里的宝特瓶瞬间皱成一团。
「抱歉,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洁满脸疲惫,同时充满歉意。
凪沉默几秒后,蹲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
洁无所适从的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有试着和她解释,但她好像非常生气。」
没想到凪听了这句后,反应有些奇怪。
「……生气?她生气了?」
「嗯、嗯,对,非常地……我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生气。」
「怎样生气?她对你说了什么?」
洁不知道凪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但还是如实将和花火之间的对话重复了一次。
「……然后她就进房间了。」
「……」
凪一言不发,洁有点难以判断他现在的表情是兴奋还是担心。
可以确定的是,非常激动。
「我以为她会毫不在意。」
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想泼你冷水,但她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对约定被破坏这件事感到愤怒……」
「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什么该死的约定,如果我对她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的话。」
「……不要被自己的话刺伤啊。算了,我只是希望你别太期待,小花看起来真的非常生气,她甚至威胁要踹我的……下面。」
「……」
「你憋笑的技巧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