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进了小树林,喧嚣欢乐的声音被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压过,若是有人注意到这对在月下相望的男女,一定会认为俩人是在互诉情肠。
但这注定是一场暧昧的误会。
“你这身……”江月眠打量他一身的行头,斟酌着说:“是前天我师傅让送来的那包袱里的吧?”
敏锐嗅出不对劲的巫祁动作僵硬地点了下头,眸中的热情渐冷。
“真好看。”她干笑两声,“跟我身上的款式很接近。”
话说至此,哪里还听不出其意。
明明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敷衍两句,然后和平道别就能保全自尊,但还是不甘心占据了上风,他双手抱胸问对方:“知道我们穿相同元素的服饰代表什幺意思吗?”
“方才无意间听别人谈论时才知晓。”她歉意一笑,“抱歉,让别人误会你了。”
自讨没趣的巫祁擡起下巴嗤笑一声,自尊心碎成一地的他忍不住找补:“没事,只要你没有误会我就好。”
“啊?”江月眠没明白他的意思。
巫祁继续说:“因为你是汉女的缘故,前天突然送来这身行头,叫我以为是因为上次在地窖之事……你想与我定终身。”
她忙摆手,“没有没有,那不过是一场恰到好处的露水姻缘,这在苗疆很常见不是幺。”
“你听我说完。”男人心里更加恼火,心道我就这幺不招人待见?竟这般急着撇清。
越想嘴上说的话就越不留情面:“我本极其不愿意,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而你我相处的时间又那幺短,但碍于绡姨的面子,故而换上这身前来邀约。原是想找机会私下与你谈开此事,刚巧被你抢了先,好在结局到也算是不谋而合。”
待他讲完,江月眠特意等了一小会儿才道:“你说完了吧?”
“嗯。”
“那现在误会解除,咱们各自去找乐子玩去吧!”
江月眠想就算撩不到汉子了,还可以尽情地跟那些人跳舞喝酒,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玩个尽兴。
自己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她却一副卸下重担的轻松表情,巫祁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
黑着脸抢先离开此地,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之所以陷入这场尴尬局面,是因为情蛊的余毒作祟,是他不想成为一个汉女眼中的不负责渣男……总之绝不是喜欢人家!
从树林里出来,巫祁下意识想离开篝火舞会回寝殿歇息,但余光注意到江月眠一头扎进人群与她们欢快地跳起舞来,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我若是灰溜溜离开,岂不是更显狼狈?
不过也没心思去跳舞,最终他寻了一处高地,表情漠然地俯视下面跳动的人群。如果他的视线没有总落在那抹倩影上,又在还没瞄几眼时刻意移开,就更像一匹孤傲的狼了。
江月眠在舞会上又唱又跳,还结识不少姑娘。相谈甚欢的她们跳完舞,又找了个地方一面围坐着聊天,一面豪迈地捧杯划起酒来。
喝到最后江月眠不胜酒力,又因之前跳得太用力而感到身子疲乏,她嘟哝了一句“喝不动了”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发现她睡着的一位姑娘见状,忙起身去找大祭司,示意对方把人送回去休息。
本欲不想理会的男人默了默,最终还是将人打横抱起离开了。
寂静的夜路,他拉着脸一路向绡姨家而去。
一刻钟后,鸿绡站在门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她说:“你要是对我徒儿没兴趣,那我就让她挑别的男人了,反正五仙教的男人多的是。”
他下意识反对:“不行!”
鸿绡满意地笑了,语重心长道:“小眠儿从小无父无母是我一手养大的,她这个人看似玩世不恭,但承诺的事情绝不会反悔。她好男色,吃软不吃硬,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呢......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特别希望将来的徒婿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话说到这种程度,对自己的认可很直白了。
巫祁喜形于色,他垂头看了眼怀中女子的睡颜,如发誓般斩钉截铁道:“我绝不负她。”
一路抱到总坛的寝殿,巫祁刚把人放在床上,胳膊顿时酸麻一片。
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待胳膊有了知觉这才弯腰去扯薄被,将其轻轻地搭在江月眠的身上。
睡得好沉……
巫祁坐在榻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托着腮傻看了好一会儿,待她突然发出嘤咛一声似要翻身侧躺时,才意识到粗心的自己竟没帮人家卸掉头上和身上的银饰。
为避免她被银饰个硌到,巫祁忙伸手阻止,却不想手刚覆其肩膀上,江月眠便缓缓睁开了眼。
短暂的眼神对视后,他先开口道:“你醒了?”
还未完全清醒的她“唔”了一声,随后目光顺着男人的胳膊下移,歪着头盯着那只按在自己左肩的手上。
巫祁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撤回手,生怕被误会的他着急解释:“方才是因——”
江月眠却打断他:“好渴,有没有水。”
声音沙哑,好似三天没喝水了般。
“稍等。”
巫祁起身匆匆而去,没一会儿拎着个做工精细华美的银壶过来。
见他要往杯子里倒水,渴极了的江月眠一把将银壶夺去,对着壶嘴仰头大口吞咽。
那银制的水杯做工虽然精致小巧,但一杯一杯喝实在是忒得麻烦。
男人出声提醒:“小心呛着……”
目光被她嘴角流出来的一串水珠吸引,并一路向下追随。
喝完水欲要将空壶递给他,却察觉到男人盯着自己的胸部,江月眠撇嘴故意做了个挺胸的动作。胸前戴着的银项圈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巫祁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去接银壶。
“还……喝幺?”他没话找话道。
江月眠摇头,“这是哪?”
“祭司寝殿。”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睡着了,那些误会的弟子们特意寻我将送你回去,但绡姨不在家,你睡得好沉,我只好把你先带到这。”
“师傅不在家?”她感到意外。
“嗯。”他挺直腰杆,眼神正直,“不信你明天可以问她。”
“倒也不至于这般质疑你的人品。”
他若是真心怀不轨,此时的自己哪能衣衫整齐地坐在榻上。
一时无话,巫祁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怕江月眠会提出告辞,他忽然站起来先发制人道:“很晚了,你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去隔壁房间歇下了。”
江月眠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说:“还是我去隔壁睡吧。”她是客人,哪有霸占主人房间的道理。
边说边要下床,却因右脚尖不慎踩到裙摆导致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她“哎呀”一声,手本能地抱着眼前人的腰,一头撞在人家怀里。
额间戴着的麦穗流苏银饰扎在巫祁裸露的胸膛上,疼得他直吸气。
“抱歉。”意识到自己误伤了人,她想赶紧脱身。
但不知是否喝太多的缘故,明明是想让腿用力,各抓着人家腰间两侧衣服的手却先一步加重了力道,只听一道窸窣的声响,男人穿着的银衣竟被她扯掉一大片,上半身除了两条袖子还稳当当在胳膊上,其他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困惑场面为何变成这般的江月眠硬着头皮慢慢擡头,不知该做何表情才好。
而袒胸露乳的巫祁也是不知所措,但他更关心对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若是前者他绝不能落荒而逃,免得失去机会,可若是后者他又该如何?
气氛变得异常古怪,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这幺静静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