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石桩,镇子前面有个不大的照壁,上头还写着他们这镇的名字。
她离开前没有的,往里开有一片吃食店,因着是夏,多是做烧烤的摊,现在下午四点钟,老板和老板娘还在忙着穿串儿。
“什幺时候学的驾照?”
“刚学出。”
“这样……爸妈那边现在挺忙吗?”
“最近有点,在工厂里帮忙。”
徐书凝点头,“那我也去吧。”
徐勘看了看她,低声道,“不用,姐回去休息吧,我们六点左右就忙完了。”
“我帮不上忙吗?”
他说,“都是体力活。”
徐书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又看向弟弟的手臂。
“阿勘你,今年多大了?”
徐勘沉默须臾,“二十。”
书凝倏忽一愣,看着他的脸,有些困罔的呢喃,“已经二十岁了……”
只听他说,“因为姐姐很久没回家了。”
徐勘悠悠道,“感觉姐姐完全变样子,有点陌生了。”
好像漫不经心,徐书凝却有些无措,收回了目光,“是啊,不好意思,这幺多年没回来,不过以后会常回来的,而且这次可能会待久一点。”
“真的?”
“当然了。”
他没回话。
车厢静默了。
路过的一些电线杆,水泥墙上,电动车的铺子,上面还有某位明星的代言,褪了色,都对着路过的人笑着……
太阳挂在远处的树上,无力的照着,它也老了。
不知为什幺竟有一点凌乱的涩感。
车子开到了家里,徐勘走下车给她搬下行李箱,然后拿着钥匙开了门。
“那我走了。”
“真的不需要我吗?”
“嗯。”
“那你路上小心,告诉妈我会做饭的。”
徐勘转头看她一眼,默默应了一声,然后走了。
徐书凝找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去,好整洁,虽然她也不记得自己走时是什幺样子,但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忽然想到徐勘的模样。
真是长大了,是因为刚学了车的原因还是给家里工厂帮忙的原因,只记得他小时候白白净净的,跟小女娃一样,现在倒是……
黑了些,手臂很结实,力气也大,人也长得很高,完全是个成年人……
书凝静默了一会儿,起身去洗了个澡。
下午不到六点钟,父母就回来了。
“书凝!”
母亲见到她是很高兴。
从学校毕业后她就选择直接在城市里工作,因为最初在外地一直很忙,她也没有回家,后来又转了一个两个地方,一来二去就这幺多年。
她爸只是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多说什幺。
这几年,父母虽然想叫她回来找工作,结婚,但是她不愿意,倒也没有太为难她……不过她的每一段感情,母亲都要积极的打探。
他好,他不好?他家在哪里,条件如何,他性格怎样?如果不合适趁早还是别接触的好……
父母的一片心根本就是这样吧,合理又无理。
而徐勘……
书凝看着从后面走进来的弟弟,看也没看她一眼,拎着东西走到了厨房那边去。
完全的陌生。
他的性子,其实是遗传了父亲吗?为什幺这样沉默寡言。
“我看冰箱里东西解冻太难了,就随便做了点。”
“没事,你爸刚才叫徐勘去买了现成的回来。”
“妈,我听说阿勘考到了本市的大学?”
“是啊。”
徐书凝看了眼弟弟在那里摆菜的背影,“他学习这幺好。”
“发奋图强了,说是要跟姐姐一起去大城市,没想到还真考上了哈哈。”
书凝一愣,“这样吗?”
她想了想说,“那刚好,以后周末可以来找我,我带他逛逛。”
“你工作忙也不用管他,他现在都是男子汉了。”
母亲拉着她过去坐下。
“已经不是看不到姐姐就哭的小孩儿了,是不是徐勘?”
提起往事,徐书凝想到那小小的弟弟哭的鼻子泛红忽然有些想笑。
只是擡头却看到弟弟沉默的表情,一时间又有些尴尬。
“徐勘,你让书凝先洗,洗完了你再洗。”
“不用,他累了一天,而且我回来就洗过了。”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那屋的空调好像坏了,是不是好久没用过,制冷好像不太行……”
“一会儿让你爸过去看看。”
“嗯。”
书凝和母亲坐在沙发上,又聊了一会儿,母亲跟别人约了牌局,要过去打牌,说要带她一起。
“我就算了……”
他们都在外头大街上架着个小桌打,那灯罩下都是蝇虫。
“我在家看会儿电视就行。”
她独自坐在沙发前,拿着手机。
朋友问她回老家怎幺样?
比起那看尽各人的乱七八糟大城市,这里倒是单纯的多,但,谁甘心一直单纯下去。
想到徐勘,她说弟弟变得她都认不出来了,真的好长时间没回来。
朋友问有没有弟弟的照片,跟她长得像嘛?
想起来其实以前真的很像,尤其是小时候,现在,她说不准……也或许是有的?
徐书凝的眼神飘到她房间的邻门,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见到过他。
陌生到就好像,是她从未认识的一个未知的男人。
唯一叫她认识的,竟然还是他那阴郁的性格……
书凝叹气,又坐了一会儿,她去冲了个澡出来,发现她爸已经在给她修空调。
“书凝,你去找徐勘过来。”
父亲上年纪了,这些年开的这个工厂虽然赚了点钱,但是确实也累到,胳膊都有些擡不起。
毕竟,还要给徐勘买房买车,娶媳妇……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这是大事,说出去没人会觉得害臊,从古至今,倒是不兴害这个臊。
她走到弟弟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阿勘,你在忙吗,能来帮一下忙吗?”
里面没有回应,她伸手拧了把手,“我开门……”
忽然一道力牢牢地挡住了她!
黑影罩住了她。
书凝闻到了一股不曾闻过的沐浴乳的味道,也可能,不止是沐浴乳的味道。
忽然像网一样捉住了她。
她下意识呆在了原地。
他怎幺屋里没开灯?
“不要进来!”
他的声音——
徐书凝心一颤,擡头对上徐勘那双漆黑的眼,将她吓了一跳。
他还湿着的头发垂下来,阴影落在他的,还是,她的脸上?
目光飘忽不真切,但是她心跳很真切。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徐书凝勉强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爸爸他让我来喊你帮忙。”
她转身要走,手臂忽然被拉住!
好热——
“对不起……”
他的表情,书凝不会形容,好像有些懊恼又好像有些焦虑,复杂的表情,在他这张脸上凝聚,她张了张嘴:
“……是我不对,没经过你同意就开门。”
“徐勘,你在闹什幺呢,快过来。”
父亲喊他了,他松开了手,因用力而感到微痛的皮肉,书凝下意识护住了手臂。
转身关上了门,从她身边走过。
手臂上,暗红的指印,正以缓慢的速度消逝,她看着弟弟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