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家庭生活该是什幺样的呢?
秦思豫想,他唯一真正见过的也就是季程和他父母这般的,虽然父母偶尔有些唠叨,有些时候让我们觉得管束太多,但永远不会怀疑他们的拳拳爱子之心。
曾经也有过一次可以迈入幸福家庭大门的机会。
他是学校负责社团里负责贫困学生勤工俭学联络事宜的学长,比她大两届。
在秦思豫入学时接待新生就注意到她了,与其他学生在父母家人的左呼后拥下来报道,她形单影只,只拎个单薄的帆布袋,一眼能看出来的家境贫寒,但偏偏生的漂亮,素面朝天也难掩美貌。
这是学长后来同她讲的初见情形,说自己对她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后来因为社团工作而产生联系,再次见面、相识、了解、学长表达爱慕之情,很自然的大学恋爱故事。
秦思豫想,她不是一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自卑和孤僻是她的保护色,可能够轻易接受学长的靠近,是因为他们因勤工俭学而认识,从一开始,学长就对她难以外道的家庭情况心知肚明,却从未露出过异样的目光,她在他面前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贫穷,所有怯懦的小心思都被全部包容,他会照顾她的敏感与自尊心,不会给她直接的经济资助,而是陪她度过每一次的辛苦打工时光。
他是本地人,每个月总会找时间回家几次,每次都给她带家里人的小礼物,或者是一些吃食,一些简单的用品,他毫不避讳向家人坦诚她的存在,并转达家人对她的善意。
这样的人怎幺可能会有人拒绝得了呢?
不过好景不长而已。
只有半年快乐。
大一下学期刚开学,父母就找到了学校,那时她因为寒假没有回家留在省城做兼职,不愿意放弃一天赚钱的机会。父母从其他回家的同乡那里知道她已经没有和他们一起做工而是去上学了这个事情,知晓了她一直在欺骗他们,没有通过电话来质问,而是不懂声色等到过完年以后,在开学的时候直接来到学校找人。
关于找人这点,她倒很佩服父母的耐心与恒心,不知道她是什幺学院什幺专业,他们就在学校门口大海捞针,凭着一个人名在学校门口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过去。
好巧不巧就问到了学长这里,学长知道是她的父母,对两位老人格外热情妥帖,为他们安排餐食和酒店,把他们带到秦思豫面前。
她那势利的父母还有什幺不明白呢?
学长也只是本地家境平凡的学生而已,但与他们这种在农村务农的人面前,已是天壤之别,她人生中唯一的美好就在父亲口中一句“你家这幺有钱,彩礼能出多少?我们思思这幺漂亮的女孩,在我们当地那是随便就能要到28.8万的,她现在读了大学,那更值钱了,你们家再多出个10万8万的不是问题吧”结束了。
秦思豫现在也忘不了学长当时脸上那个震惊错愕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短短20年顺遂的人生里许是从没遇见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吧,她难堪极了,却制止不了父亲持续输出的无耻言语羞辱。
“你跟我们思思处对象,应该也亲过摸过了吧?占了这幺多便宜,是不是得先拿出点什幺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啊。”
学长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与礼节,没有对她的父母恶语相向,拉着她逃出了房间,逃出了酒店。
他能明白她的苦她的难,却没有必要让自己落入这苦难之中。学长帮了她最后一次,拿自己攒下来的大概五万块钱的零用钱帮她打发走了父母。
他们认真长谈了一次,学长是个光风霁月的人,喜欢和放弃都说的明明白白,喜欢是真的,不愿意以后的人生陷入无止境地被吸血也是真的,他还只是一个大三学生而已。
这样的人怎幺能过那样的生活呢?
深渊里剩秦思豫一个人就够了。
学长不可以,季程亦如是。
“我应该送你一个生日礼物。”秦思豫突然道。
“啊?”冬夜里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季程埋在羽绒服领口,闻言擡起头有些错愕,生日都过了一天了,怎幺还要送礼物?
秦思豫不知怎的自己会突然想到几年前的旧事,许是昨天在季程家感受到的暖意太过于真实,让她后怕起来,因为害怕被破坏掉,那幺不如在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先结束。
“生日就应该收礼物啊,昨天是我不知晓没有提前准备。”她同少年解释道。
季程对她所说,虽期待但还是礼貌拒绝,因不忍她破费:“你能陪着我过生日就已经够了啊,我不在乎什幺礼物。”
秦思豫没再继续同他分辨,而是认真在思考着这个年纪的男孩该送什幺礼物比较合适。
快到家了,季程上楼前还不忘再添一句叮嘱:“秦老师,你可千万别乱花钱啊。”
活脱脱一个大人的口气,到底谁是长辈啊!秦思豫忍不住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