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像是轻浮雪白的鹅绒,将世界都装点成一片白色海洋。城里家家户户的红褐色房顶都被积雪覆盖,从烟囱里飘出灰白的烟雾。
卖报的小童裹着件破棉袄,系紧帽子的系带,怀里抱着油皮纸包的面包,奔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赶马人轻扬马鞭的破空声,还有车轮碾过雪地砖石的声音,清脆的金属铃声透过街角烤土豆的香气,混合着空气里冷冽生锈的气味。
这是一个科利亚的冬天。
在巴特夫人的庄园里,大雪让这座美轮美奂的豪华庄园有了别样一番景象。园艺师精心雕琢的花草灌木和奇珍异草上覆了层薄薄的积雪,尽职的仆人们每天都清理庭院里的积雪,但又让那些树木上覆盖着一些雪花。雪松在凌冽的白色下透出若有若无的隐绿。
花园里的喷泉被冰冻住了,在中央放置上一座巨大的天使冰雕,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玻璃温房里的娇贵植物们依然欣欣向荣,外面是大雪纷飞,里面是各类鲜花争奇斗艳。
科利亚漫长的冬季正是贵族富人们经常玩乐聚会的时节,像骑马打猎、去剧院看戏、看马赛这类室外的娱乐活动由于寒冷的天气,变得不再受欢迎。
冬天的科利亚的首城上流圈子里,宴会无疑是最适合的娱乐方式。有名有姓的人家里经常是彻夜不眠、灯火通明。哪家的宴会更新奇有趣,更有意思,便会收获不错的口碑,反之,则会遭到冷遇和嘲笑,譬如有一年约书亚伯爵举办的那愚蠢至极的“锡兵之夜”,在之后几年里都是各种社交场合里的笑料。
而这次,宴会的主办方轮到了巴特家。自从上次公开继承人身份的宴请之后,这是今年巴特家第二次宴请宾客,这数量不算多,但对巴特家已经算是稀奇了。
新年将至,生意人多也歇了下来,放松休憩数月,于是这期间城里诸多富商间的走动也变得频繁,至于那些贵族?他们常年都是沉醉在酒杯宴会里。
收到巴特家请柬的人不禁对里面的一条内容感到诧异和新鲜:请柬里建议来宾佩戴面具赴宴。
假面舞会。这倒是个新鲜的玩法,不过像这种轻浮的玩意一向不被他们圈子认可,只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舞厅或者风月场所比较常见。
巴特家古板又粗糙的风格看来要在巴特夫人这一代有所转变了。而许多与巴特家走得近的人只在心里咋舌玩味,更知晓其中深意。
巴特夫人是真宠爱她那位戴面具的情人,这个宴会,估计是特意为了他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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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枝形烛台上的数十根蜡烛熠熠燃烧,照亮了整间卧室。
雪松木柜子、紫檀木椅子、波斯地毯、银镜子、红白相间的塔夫绸窗帘配上白色缎纹的短幔,饰有花卉浮雕纹饰的漆柜,这是夏洛特的卧房。
在她宽敞精致的梳妆台的一旁,是一处显得突兀的工作台。上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许多已完成或未完成的木雕品,还有雕刻工具。
那是夏洛特为了让塞利尼在这边时方便做木雕专门让人设置的,她经常在看他雕刻时,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塞利尼今天换了一身正式场合的礼服,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缎面服装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包裹得恰到好处,宽大袖口上是金银线刺绣和雪白的褶饰。
往日的一头银白长发被心灵手巧的女仆梳成具有异域风情的简洁发型,这是应夫人的要求:别给他弄太花哨的头发,我喜欢简单些的。
他拿刻刀的右手在无意识地轻微颤抖,这是他太过紧张的缘故。松开手上木雕的半成品,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在冒汗。
自从艾比跟他说今晚的舞会需要他出席,他就十分紧张。诺拉跟他说,这是艾比为他办的舞会,每个人都会戴上面具,因为这样,别人就不会取笑他了。
这意味着,他会在众目睽睽下,和艾比一起跳舞,将会有无数道目光向他看来。一想到这个,塞利尼就紧张得浑身发抖。
在来到人类世界后,他习惯隐藏在衣着颜色沉闷的灰头土脸的人群里,不被关注让他感到安全。但艾比,她是目光聚集的中心,是群星围绕的夜空里的那轮月亮。
她不再是在那座岛上时,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
而他除了向她走去,再无其他的选择。
艾比早晨跟他说,她有一件礼物,等到晚上舞会前要送给他。
如果没有舞会,他会十分期待那个礼物,并且乐此不疲地反复猜想那是什幺,会是一束鲜花?还是项链或是戒指?还是一副新的刻刀?
可现在,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待会的舞会上,可千万不能给她丢脸。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之前老师教的舞步,先前他和艾比一起练习时总踩到她的脚。他对这双人类的腿的控制并不如尾巴那样灵活。
为了减轻焦虑和担忧,塞利尼开始试着想一些轻松愉快的事。
他想起他将一朵木雕玫瑰花送给艾比,她很喜欢它,将它放在办公桌上。诺拉想要一个大一点的玩具,他找木工老师学着改进了一辆小孩子玩的木轮车,他看见诺拉坐在那小木车上,在空旷的长廊里起劲儿地蹬着,笑声回荡在走廊上……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然后就听到身后的门铃叮铃的响声。他以为是来人艾比,正想再跟她最后确认一下舞步。但当他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时,却止住了声。
进来的人是莫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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