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

汗珠聚在地板上,打湿了场地中央的灰色软垫。

场地内坐满了人,门内门外水泄不通。纪珩抹去颊边的汗水,猛地从地上起身,伸手扼住赵聿时的手臂。他弓身向后,在他反手的一刻用手臂压住了他的咽喉。赵聿时喘了一声,翻身想要向上,被他一把捏住手肘跪压到身下。

“停——”

中间的老师看了一眼计时表,擡头看向场地内的两个人,笑道:“老莫,你们学院的人这可是第一次输给我们学院的人啊,怎幺样,心服口服了吧?”

一旁的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他目光看向场地中央的人,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叫纪珩的年轻人。据说是入学成绩第一名进来的,和他一样分数的是一名叫言维的女孩子。不过言维虽然思维敏捷,但体能稍微差一些,目前跟在刑侦学院的体能考核有些勉强。

“赵聿时这小孩体能和脑子都不错,就是心思太重了。”他道。

“言维的性格和头脑都不错,就是体能不太好。”

纪珩将地上的赵聿时拉起来,汗珠还在顺着脸颊向下滴。赵聿时缓了缓,喝了一口水,擡头看向他。纪珩刚刚跪压他的狠劲儿已经消失不见,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将毛巾递给他:“哥,擦擦汗吧。”

赵聿时对狗系学弟学妹都提不起兴趣,但刚刚第一次被压制的威胁感仍然残余。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汗,上下扫了他一眼,终于回忆起他是开学时在学校大门口抱着女朋友哭泣的那个新生。

他没说话,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场地。

不知道学院是怎幺打算的,现在每周都会安排他和纪珩对练。他性格有些冷淡,最烦有人在他耳边唧唧歪歪。偏偏这个纪珩每次一个过肩摔将他拿下时,嘴里还要连声说着对不起。他有几次都要怒火中烧,碍于现场还有其他师弟师妹,终究是将那些情绪忍下来。

言维在一边观战,说着纪珩和警犬技术学院那只明星狗有多幺相似。他一面喝着水,一面回头看。纪珩正抱着手机和他的女朋友打电话,汇报今天的训练成果。他忍不住冷笑,却正对上言维的眼睛。

“师兄,你很在意纪珩吧?毕竟三年来他可是唯一一个能把你撂倒的学生。”

赵聿时正要反驳,但不知怎幺开口,只得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毛巾。和纪珩越来越熟,有些话已经没法随便说出口,他在休息室里点了一支烟,正碰上进来换衣服的纪珩。

他还在打电话,腻腻歪歪了半天,挂断电话以后才和他打招呼。

“哥。”

赵聿时擡眼:“女朋友?”

纪珩点了点头,套上了新的背心,给他展示自己的手机壁纸上的女孩。

“改天介绍给你认识,哥。”

“改天介绍她和您认识,丁总。”贺知延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红色的积木块上。

“那当然好,我可等着呢贺总。”

面前的人笑了一声,虽然说知道贺知延说介绍自己的女朋友给他认识只是场面话,但场面话也有些意思。他知道贺知延多年以来身边都没有女人,如果能认识一下他的新欢也不错,多条人脉,说不定以后能起到什幺作用。

贺知延这次订做的是一套等比例放大的积木,全部搭成后是一座红顶小房子。当时乔裕来沟通时他还有些纳闷,订做这个做什幺。现在想如果能讨一讨情人的欢心,这点东西也算不上什幺。

不知道芜茵会不会喜欢。贺知延拿起桌面上的设计图,目光轻轻一动。她没有什幺喜欢的东西,好像对积木情有独钟。

这几天芜茵都没有联系他,也不知道在做什幺,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摸着自己的手机,思索着怎幺开口,但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终究没有拨出去。

芜茵刚刚从贺亭抒那里回来,钥匙还没插进锁孔就看到了已经走上来的人。贺知延这几天没来,她觉得可能是他工作太忙,于是也没有问过。

倒是贺亭抒说起最近看到他经常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在一起。

她不是特别在意,转过眼就忘了这件事。

入秋以后天气冷了很多,连日的阴雨让气温再度下降。芜茵穿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纤细的脖颈,外头披了一件浅绿色的毛呢大衣,显得人水灵灵的好看。他低头看她,没言语,弯腰靠近她唇角。

他的气息接近,只停在她的唇角,却不落下去。芜茵的手动了动,握着门把手,微冷的吻便在她转头的瞬间落下来。

芜茵还要问他怎幺提前来了不进门,被这一下亲的有些懵。房门合上,她被骤然而来的力道箍进怀里。贺知延一面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身,一面低头凑到她的唇角:“茵茵,这几天过得好吗?”

芜茵想说一切都不错,想了想他可能有的反应,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换了一种措辞。

“不太好,”她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我们这几天没有见面。”她怀疑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之前每次用这招哄纪珩都行,但是对贺知延就说不定了。她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矫情,透出一股惺惺作态的味道。

贺知延闻言挑眉,看向芜茵的脸,目光沉沉。芜茵说话的声线总是有些冷,所以很难听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为什幺没有给我打电话?”

怎幺忘记还有这回事了。她眨了眨眼:“想打来着,忍住了。”

她的尾音像带着小钩子,勾的人呼吸尽数往胸膛里吞。

芜茵的性格内向腼腆,他知道这些话她从来不会轻易说出口。

贺知延喉结滚了滚,手指向上,捏了捏她的脸颊。芜茵救势坐到他腿上,被他捏着的地方有些痛,怀里的包向下坠了坠。

贺知延一手揽着她的腰。包中的笔记本掉出来,砸到了他的腿上。贺知延手指摸向扉页,芜茵的笔迹清秀飘逸,抄了一首小诗在上头。

“只要一想到你

世界在明亮的光晕里倒退

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

都不堪一击”

情诗,他擡眼看着她。芜茵这样性格的人也会喜欢这样感情丰沛的诗歌,他指腹摩挲着“想到你”三个字,声音没变:“茵茵,这句诗的意思是你在想着谁吗?”

他声音平稳,估摸着她应该听不出其中隐含的情绪。反正不会是妒意,他只是好奇芜茵为什幺会喜欢抄这样的诗。

芜茵看着笔记本,声音凝了凝:“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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