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空

抱着沈令仪,裴景煜是睡得很好的。天大亮的时候他才从床上醒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想要将她搂住,再嗅嗅她的气味。

朦胧中他的双手只摸到了已经犯冷的枕面,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人已经大醒。

“阿仪?”无人回应。裴景煜想或许是出去方便了。可还没等裴景煜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就听见自己的亲卫钟海敲门,语气着急。

“侯爷!您醒了吗?出事了。”

将房门打开,裴景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沈将军今早出现在宫门前了...”

齐国要上早朝的官员五更天前会先在宫门口等候,等到五更天内侍到点就会领着一干朝廷命臣进入大殿。沈令仪早早就出现在宫门前,几乎是最早的一个,所以来的大臣全都瞧见了。

裴景煜知道这件事情后,本来告假的他赶紧换上官服就往宫门去,恰好赶上了内侍开门。

他看见沈令仪站在左侧队列的中部。

内侍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早知道她回来一样。

惊讶的,只有剩下的人。

裴景煜望着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

“沈将军,圣上说您辛苦了,今儿请您往前站点。”接着便领着沈令仪站在了左侧的队伍的前头,甚至跟左相并排。

“谢谢大人。”沈令仪作揖,大方地往前站。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微妙。左相甚至连装都不装了,啧地一声。

裴景煜真想上去摇摇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幺。下意识就想不管不顾地站在她的身旁。齐向黎拉了拉他的衣衫。

“忍。”他拳头握得死紧。

大殿上圣上的所有关注点都在沈令仪上。

“沈将军藏得可真好啊。”任谁都听出左相的阴阳怪气。

“左相的学生玩忽职守,害将军受伤还好说。刺客都能出现在皇城脚下,可真行。”齐圣睿讥讽出声。

他指的学生就是早先因沈令仪失踪被罢免的原城督监总领。

“弟弟,明枪易防暗箭难挡,自检为好。”太子慧说话了。是帮着左相的,是了,左相向来是太子一党的。

“太子的意思是此事是沈将军自己咎由自取了?”骠骑将军有些许愤愤不平,武将向来招恨,一个好的将军,如果在自己的国土上都能被人暗杀,那可真讽刺极了。

“女子宜家宜室。”礼部的一老臣颤颤巍巍地说。

大殿上争吵不断,他挥手示意,身旁的内侍手上的拂子一挥,大喇喇地打在了地面上,鞭打声在大殿上回响,震耳欲聋。

“放肆~朝上不得喧哗~”内侍尖锐的声音刺痛着下面大臣的耳膜。刚说话的那几位连着太子都跪了下来。

“臣知罪。”

“儿臣知罪。”

圣上并没有让他们起来。他望了望在自己左侧下方垂首拿着笏板的沈令仪,那些难听的话仿佛没有任何一句进到她的心上。

圣上眯了眯眼睛。

又望向自己的右侧。

“圣黎,怎幺不说话呀?”

齐圣黎被点到名字,他谦卑地说。

“儿臣愚钝,不及兄弟及各位大臣聪慧,倾听学习是上道。”

“呵,你倒实诚。那孤今天就想看看你学习的成果。”圣上冷笑着斜眼望着面前排行第四的儿子。

“儿臣斗胆,沈将军虽为女儿身,却能躬身为国。心怀国家,无论男女,才不妄读四书五经。”

圣上坐在龙椅上,不说话,半晌嗯的一声,也不知是喜是怒。

“沈爱卿,你说呢?”

“位卑未敢忘国。但也求好刚使在刀刃上。”

“沈令仪!你!”左相听闻怒火压不住了。这不就是明着说自己的学生守卫不严格,让好刀差点蒙尘了吗?

“放肆~”内侍的声音响起,硬生生地将左相郭超的话语压住。

沈令仪继续说。

“有一事需要禀报,臣在遇刺当晚,听闻有月下等字眼,故在躲避养伤期间派心腹留意。”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交给内侍呈上。

圣上拿过呈上的卷轴看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齐圣睿不语,月下两个字是与自己相关吗?可刚沈令仪并没有直指,也不知道此刻他所呈上的卷轴里面写的什幺。就算要辩也不知道要辩什幺。

他心里压下自己的思绪,面上不显,打定主意,若圣上不发难,自己并不能跳出来。

“我记得右相手下有一名叫荣培的学生,当年策略写的是守城,里面关于如何安家乐业的论据十分出色。既如此,让荣培去星钰城帮孤管一管这风气吧。”

顿了下。

“沈将军。”

“臣在。乱民凶险,必要时候提供协助。”

“遵命。”

又望向了齐圣黎。

“圣黎刚一番话深得我心,天下臣民无论老幼性别若都能心往一处,思想大同便是大和。你跟裴侯负责休憩经书古籍,筹办学会。”

圣上说完这三言两语,便退朝了,可这一出却让不少人人心惶惶。

齐圣睿下朝后一边往自己的马车上走一边吩咐。

“金佑福的事情赶紧了结,沈令仪若派人在星钰城,那我们行动会受限,赶紧!”

他不知道这是圣上的敲打还是试探,总之事不宜迟。

太子回到府中也是大发雷霆。朝上大多武将都是自己的人,唯独沈令仪和骠骑大将军并不是自己阵营的人,偏军队人数加起来与自己五五开。

哐!将桌上的碗碟又扫下地。

现又因为她,城督监总领这个位置被取缔了。

烦人,早该那时赶尽杀绝的,太子慧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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