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玄景神色凝重,明隙有些担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裳。
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玄景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清浅的安慰眼神。
严云州再一次语气沉重道:“你要明白,如今神族唯有你一人血脉至纯,若你真出了何事,来日魔族便无法可压制了!”
玄景眸光一动,想必此话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忧虑的。
明隙却暗自一惊,唯有他一人血脉至纯……是何意?
那幺玄珏呢,神族既有一生只忠于一人的祖训,为何他们血脉会有不同?
只是当下她不便多加询问,风、严二人见玄景眸色深沉,想必他心下自有计较,也并未再说什幺。
“魔族……近来可有异动?”
室内静默片刻,玄景开口时语气平缓,若有所思地看向严云州。
“说来也怪,千年间魔族余孽虽也时常逃窜作恶,我等倒也应付得过来,这两日却不知为何突然多了许多。外界不知我族之事,可神族众人纷纷猜测族长已然神陨,如今民心惶惶,人人自危。”
风长颜也上前一步,神情鲜有的严肃:“我二人方才正在殿内与众人商讨此事,发觉你的命灯有了反应,这才赶了过来。如今你既已醒了,当务之急便是昭告神族,以安民心啊。”
听闻此言,玄景握住明隙的手力道稍稍加重,他思虑片刻,微微侧过了身,看着明隙轻柔道:“我们……三日后便成亲可好?届时众邀天下门派到此观礼,当可解眼下难题。”
眼前的无双容颜神情坚定,墨瞳中温柔满溢,看在旁人眼里,只怕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多年的神仙眷侣。
明隙怔然,她虽然答应了帮忙,可也没想到竟然会这幺快……
“三日时间……的确是急迫了些,可是眼下事态紧急,还望你见谅……”
风、严二人对视一眼,诧异于玄景这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又想到了玄珏,心里不禁有些没底,但还是极有眼力见的迅速反应过来朝明隙拜倒。
“明隙姑娘的大恩,我等铭记在心,若为神族主母实在是众望所归!”
神族隐没已久,如今以族长大婚之名骤然出世,不止是为了震慑蠢蠢欲动的魔族,更能安神族民众之心。
在他们眼中,消失千年的族长不仅一朝平安归来,甚至还有了一生相守的道侣,神族血脉延续有望,想必会更加心安。
明隙哑然,看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明隙?很好听的名字。”
熟悉的惑人嗓音在耳边响起,转头便见玄景弯着眼眸,心情愉悦地看着她,似乎对这两人的行为很是认可。
“此处灵气浓郁,是难得的修炼胜地,等成婚之后,你便可以主母的身份日夜在此精进自身,可好?”
玄景慢悠悠眨了眨眼,气定神闲的再次朝她抛出一个诱饵。
听到以后也能在这里修炼,明隙睁大了眼,心中某处被狠狠触动,当即不再纠结一口应下。
“行!”
三天就三天吧,反正也不用她做些什幺,不过是走个过场便罢。
只是……这人竟如此会拿捏她,明隙暗暗瞥了玄景一眼,突然觉得他真像只狐狸。
此间话落,各人自有去向,二位长老赶着去告知众人,准备大婚事宜。
玄景还有一大堆人要见,他将明隙送到她住的院落门口,握着她的手耐心的絮絮交代。
“我这几日事务繁多,恐怕不能常陪着你,你若无聊,便自己随意逛逛。除了辟邪山莫要靠近,其他地方都去得的。”
明隙点头,表现得很是乖巧。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弯腰凑近了些,在她几乎以为他要吻上来时,又于咫尺间停下。
玄景仔细注视着她的眼眸,神情缱绻。
“我走了。”
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她微粉的颊上触了一瞬后消散,明隙轻拍着自己的胸脯缓着气。
被那样一张容颜专注看着,她几乎要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她是万万不信他如今会有多幺喜欢自己,相识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能说这兄弟二人,都是作戏的一把好手。
作戏而已,她也会啊。
阿颂轻巧落在逸出院墙的一根枝桠上,抖了抖翠绿的尾羽,看着玄景离去的身影,疑惑地歪了歪头。
在她的记忆中,族长分明是个不苟言笑难以接近之人,这般的柔和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见明隙已擡步往里走了,她赶紧跟上去,落地化作人形。
“姑娘请稍等!”
明隙转头,便见阿颂一袭绿衫清凌凌落在眼前。
“长老有令,三日后姑娘大婚,嫁衣需由绣人亲手绣制,我特来为姑娘量身。”
明隙抛开脑中纷乱思绪,顺从点了点头,待阿颂靠近便伸长了手臂任她动作,见她伶俐地围着自己转悠,突然想到了什幺。
“阿颂,你们神族……可有什幺值得入口的珍馐佳肴?我,我有些嘴馋了……”
明隙讪讪笑着,修道之人大多不重口腹之欲,可是她重。
以往在万剑宗时,师傅每回从外面游历归来,总会给她带上几只烤鸡烤鸭,师徒二人躲在无人的山洞里,喝酒吃肉,好不畅快。
后来师傅不在了,她有时也会偷跑下山吃吃喝喝。
可是自从离开万剑宗后,她都吃了好久的辟谷丹了,实在没什幺意思,如今馋虫发作不止,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阿颂手上的动作不停,擡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并未感到惊讶:“姑娘想吃什幺?我都可为您取来。”
明隙喜笑颜开:“我爱吃肉,也不用什幺特别的,就鸡鸭鱼之类的……最好能有酒!”
量身完成,阿颂淡定收手退后几步,十分可靠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都有的。”
随后便再次化作青鸟飞走了。
明隙目送她离开,身心愉悦,终于擡腿往院内走去。
然而眼神随意一瞥,竟惊喜地发现院内那棵桂花树上再次露出了一撮熟悉无比的雪白绒毛。
她满心欢喜,下意识放轻动作蹑手蹑脚靠近,准备抓住那一团按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可是走到半路脚步却忽然停滞,明隙想到,她与玄珏已经算是决裂了,那幺他豢养的宠物,她现在是否还能够随意玩弄呢?
……要不还是算了吧。
要怪就怪你我如今处境尴尬。
万分可惜地再看了一眼那团勾引人心的毛绒绒,明隙摇头叹气,打算对它视而不见。
可是就在她的脚步转了个弯,即将远离桂花树时,头顶的枝叶突然大声沙沙作响。
许多桂花不知被什幺摇晃着窸窣落了她满头,明隙皱着眉疑惑擡眼,便看见满缀着星点小花的翠绿之间,一对盈盈的鲜红兔眼正静静望着她,分外动人。
明隙的心仿佛一瞬被人攥住了,她无言和兔子对视了许久,好似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无尽的难过。
气氛凝滞间,兔子突然移开了眼神不再看她,随后缓缓直起了雪白细短的后肢,颤颤巍巍地站立在摇晃不断的树枝上。
明隙心一紧,担心它一不注意摔下来,也不再顾忌它是玄珏的兔子了,上前伸手就稳稳将它捉进了怀里,用力搂着,摸着它温热柔软的身躯念叨起来。
“这可不是我主动找你的,算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就算玄珏来找我麻烦我也是有理的。”
她抱着它就不愿松手,细碎说着话往屋内走去。
却不见那张兔脸上流露出的悲伤神色,一对晶莹剔透的圆眼几乎要落下泪来,顺着她的动作,万分依恋地将头颅塞进她怀中,动作极小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