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穆商修为早已到达飞升之境,只因机缘未到,因此流连人世。

这位老祖就在竹舍为弟子们讲授心法,之前他只身一人来去无影,现今每每上学,弟子们都能看见他抱着一个婴孩出入。

讲学时他就将这婴孩放在讲桌旁的摇篮里,盘腿坐下,嗓音温和缓慢,心法娓娓道来,如银河清泉泄下。

这个婴孩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影响不到竹舍里的任何一人。

只有眼尖的弟子才能发现尊者会在婴孩伸手时轻晃摇篮。

时间一晃六年,婴孩依旧沉默,只有眨眼之间才能看出她像个有生气的活人。

穆商指尖抚平编好的小辫,放下发梳,伸手,孩童便牵住他的手跟着他走。

如今她已用不上摇篮,他讲学时,她就乖乖盘坐于他身旁,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扶玉是什幺时候开了灵智的呢,她回想起自己的灵智初开。

那时脑中白茫茫的雾霭不知怎的就散去大半,灵台稍稍清明了些。

身旁之人发出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她听不太明白,眼睛逐渐清明,印入眼睑的是聚精会神听讲的弟子。

周围的一切都新奇而陌生。

她左右转动脑袋,一点一点慢慢看。

身旁之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她发觉,仰头看去,他正紧紧盯着她。

他看着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又发出声响,那时的她听不太明白,又移开目光看向周围。

所有弟子都盯着她,目光如狼似虎,她突然就有些害怕,抿紧嘴角,抓住身旁之人的衣物,悄悄躲到他身后。

这个人让她莫名熟悉心安。

他安抚地拍拍她后肩,说了什幺,下面的弟子便强硬地转移了目光,只是还是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散学之后这个人就牵着自己,边走边说。

“这是路……”

“这是竹……”

即使自己听不明白从不回应,他也会对着她一遍一遍教授,一天一天重复,于是她也记下了许多。

那天他领她进了一间新房,半夜辗转难眠之际,她抱着枕头自然而然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他有一瞬惊诧,但那时的自己只管往熟悉的地方去。

扶玉就站在穆商身前,直勾勾盯着他。他终究败下阵来,将孩童抱上床榻。

她还太小了,什幺也不懂,终归还不适应。穆商这幺告诉自己。

这幺一适应,就是两年。

她依旧不哭不闹,在他夜间打坐吐息的床上乖觉安眠。

有时长老会来带走她,看着她有些迷蒙的眼神一遍一遍和她说,她是为尊者而生。

她第一次打算和他说话,是在一个晚上。

扶玉从床上爬起,轻轻拉着吐息之人的衣角,仰头看向他:“你叫什幺名字?”

他教了她很多事物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她是为他而生,于是她问了他的名字。

他收起运势,低头看向她,嘴角擒着笑意,似乎很开心她能说话:“我叫穆商。”

其实他很少笑,他总是没有什幺表情。

扶玉说:“那我以后叫你穆商还是夫君?”

穆商微微撇眉,想起这些应该是长老告诉她的。

穆商,太过亲密,不妥。夫君……更是无稽之谈。

既然她灵智已开,就段不会再杀妻证道。

于是他折中:“你便叫我师父吧。”

这样也是告诉那些长老,他只当扶玉是徒弟,天底下哪有师徒悖伦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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