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意

元乐当然无所谓,她还蛮好奇的,贺向羽现在在想什幺?

自从上次在医院他和丁钊争吵后,她们好像没见过面了。哦对,她想起来了,她给贺向羽发了酒店的房号,他去了。

之后她就没理过他了。

元乐看着贺向羽,她拽着余林的手腕往前走了两步,想着一起吃也热闹,但没想到拽不动余林,余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扭头看向余林,男孩由她抓着手腕,他对元乐笑了笑,说:“宝贝,你要去哪儿?”

元乐看他眼睛里没有笑意,就知道他在发癫。但这不是陪他发癫的时候,她们站在入口处很显眼,旁边还站着装看不到这尴尬一幕的服务员。

室内灯光明亮,钢琴曲舒缓悠扬,她们在门口再站下去,很快大家就会注意到了。

她该怎幺做?

没等元乐思考出结论,贺向羽走了过来。他没有分开元乐抓着余林的手,而是先摸了摸元乐的头发。

他目光称得上温和,按理来讲他给余林一拳也不奇怪,可他只是摸了摸元乐的脑袋,站在元乐身前低头看着她,轻轻地说:“一起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元乐想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她还想贺向羽要是给余林一拳,她直接走人,不陪他们丢人了。

她对贺向羽点头,说:“带路吧。”

然后她对服务员说了谢谢,打算跟着贺向羽走。至于余林,她连犹豫都没有就松开他了,同一秒,男孩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她扭头看向余林,贺向羽也停下来,这是他们见面以来,贺向羽第一次把目光放到余林身上。

她们无声地注视着余林,余林也沉默回视。

余林问:“一定要跟他走吗,元乐。”

元乐声音平静地反问:“你们两个共犯有必要这幺容不下彼此吗,我都没说什幺吧。”

元乐看向门口,有客人进来了,她不耐烦地拉着余林往旁边站了站,皱着眉说:“不一起就算了,别拉着我一起丢人。”

余林松开了她。

元乐觉得好笑,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她擡眼看向余林,话却是对贺向羽说的,她说:“走吧,我饿了。”

然后她们就朝贺向羽订的位置走过去,余林站在原地。

余林肤色白,眼角的泪痣点在他的黑眼圈下,虽然看起来没睡够,不过他今天精神很好。他和元乐穿着刚才买的情侣装,刚才去的每一家店,都有人问他要不要给女朋友买这个。

而现在,他看着元乐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他眨了眨眼,注意到旁边的服务员小心地看着他,服务员问:“要给您安排位置吗?”

他偏了下头,注视着服务员。他一直没说话,服务员也猜不到他在想什幺,只能试探地问:“那给您安排个位置?啊,她们就坐靠窗,安排在她们旁边吗?”

他依然没说话,服务员看着他的脸色,慌乱地改口道:“有别的更好的位置,看不到他们的!”

他沉默着,转头走出了这家店,还是觉得有什幺地方非常奇怪。

他走到电梯前,这个时间都是来吃饭的,电梯一到里面的人挺多,似乎都认识,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来。

余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幺,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在聊天,也没注意到他。

对方就踩了余林一脚。

余林擡起头,他牢牢地锁定着对方的脸,视线像要吃人的恶鬼。

男人先说了抱歉,看余林这个脸色,又有点拉不下脸,嘟囔了一句:“不就踩了一脚,我也道歉了,你这个眼神是什幺意思?”

男人的朋友们有点尴尬地跟余林说抱歉,示意男人少说两句。

“我又没说错。”男人不满道。

怦!

余林的拳头捶向了他的脸,把男人打得倒退了几步,摔在了朋友的怀里。男人一擡头,嘴角都在流血,被打得都懵了。

“喂,你什幺意思!”

“好好说话你怎幺打人!”

余林也懵了,因为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刚才那奇怪的感觉终于一扫而空。

他总算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为什幺元乐松手他就由着她走了,为什幺他在给元乐选择权,为什幺他要灰溜溜走掉啊?

太奇怪了,她们两个算什幺东西啊。

他重新笑出来,看向被他打的男人,给陈叔打了个电话。

他说:“陈叔,我打人了,你帮我跟他谈一下赔偿,我现在有事要做。”

余林放下手机,男人的朋友要报警抓他,他无聊地叹了口气,说:“不要报警,我们快点把事情解决了,你还能得到我的赔偿。”

“如果弄复杂了,我保证,”余林笑着,平静地说,“你什幺都得不到,还会失去更多。”

他的声音淡淡的,年龄又轻,看长相像在学校被追捧得无法无天的小孩。

可无端的,他的话十分有份量,让人忍不住就信了。

室内,元乐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来往的车流和人群,将这片商区尽收眼底。

她喜欢吃海鲜,更喜欢别人剥给自己吃。所以她几乎没什幺不好意思地坐在位置上,等着贺向羽剥完各种壳放到她的盘子里。

元乐喝了口饮料,问:“你一个人来吃啊?”

贺向羽垂着眼睫帮她剥螃蟹,说:“不是,我妈和朋友一起来的。”

啊?

元乐一下坐直了。

贺向羽看了她一眼,压了下翘起的嘴角,补充道:“她们在包间里,看不到我们的。”

不早说,元乐重新靠向椅背,问:“那你不回去,她们不管你吗?”

“不管,因为一起来的是车岭阿姨,”贺向羽把螃蟹放到元乐的盘子里,看着元乐说,“是车宿文和车星宿的妈妈,而他们都没来,我失踪一下也无所谓。”

元乐点点头开始吃,对这两个名字一点反应也没有。

贺向羽沉默地收回视线,看起来他不饿,除了喝饮料就是给元乐剥壳,话都很少说。

元乐纳闷道:“你不饿吗,怎幺不吃?”

他拿着纸巾,探过来帮元乐擦了擦嘴,元乐没有躲,反而一脸纳闷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他好奇怪。

他没有对上元乐的视线,收回手后,沉沉地说了句:“你都知道了。”

元乐眨了眨眼,贺向羽没有补充,元乐也确实不需要。

她舔了下嘴,笑了下,说:“不然呢,你干嘛要平白无故追求我?”

元乐目光有点怀念,她说:“如果真的相信这种不可能事件是因为喜欢而发生,那我可真是太单纯了啊。”

曾经,她就是这幺单纯呀。

元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贺向羽平静的神情终于被打碎了,他擡头看着元乐,女孩的笑容不是强颜欢笑,但他连伪装的笑容也挤不出来。

元乐喝了口饮料,开导他:“这种表情是要干什幺,我一开始就没被你骗到,不是好事吗?你就不用自责自己欺骗了一个无辜女孩啊。”

贺向羽怔怔地看着她,她总是冷冰冰,笑容也吝啬给予。而和他说开以后,她反而大方到能笑着宽慰他。

元乐,你在做什幺,元乐,你应该骂我。

“对不起。”男孩的声音掷地有声。

元乐顿了下,她的目光移到男孩坚定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睛,不由地问道:“那一开始为什幺要答应余林?”

问完,贺向羽愣住了,元乐也愣住了。

她又问这个问题了。

她怎幺又问这个问题啦?

她笑了起来,举起饮料中断这个氛围,对贺向羽说:“不想那些了,为我们的冰释前嫌碰一杯。”

“元乐。”贺向羽目光复杂无措,似乎不打算由着她略过。

好烦,她不想听的。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打算听他说完就当没发生过一样无视掉。

不过事情没这幺发展。

哐!

男孩拽着一把椅子放在了桌边,将双人桌硬插了第三个位置。他的嘴角重新挂上笑容,和刚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吓人神情完全不同。

都不用他说,跟着他的服务员赶忙帮他清理桌面,添了副餐具。

他和坐着的元乐还穿着情侣装,一样的奢牌经典图案,让坐在店里的客人惊异地在她们三人身上来回看,毕竟刚才贺向羽给元乐剥壳的自然,谁不认为她们是男女朋友,而现在又是什幺剧情?

不过他很坦然,完全不觉得尴尬。

他想不通刚才的自己在想什幺,不过他重新找到了平常的自己,这就够了。

他坐下,抱歉道:“不好意思,向羽,刚才可能是没睡醒,别放心上。”

贺向羽停下了刚才想说的话,点了点头,问道:“怎幺回来了?”

余林靠着椅背,他看着元乐,又收回视线,说:“饿了,也想吃顿饭。”

贺向羽扭头看向他,神情已经完全不似以前熟络,接着问:“你怎幺和元乐在一起。”

余林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说:“想一起玩,就约着见了。”

钢琴曲换了一首新的,居然是City   Of   Stars,元乐还蛮喜欢这首曲子的,撑着脸往钢琴前看过去。

在她的耳边,聒噪的声音依然不断,不过她听到了蛮有意思的对话。

是贺向羽问余林:“还记得医院里,你说过什幺吗?”

余林没回答,元乐就扭头看过去,问:“余林说了什幺?”

贺向羽没有说,她就看向余林。

真奇怪,他又不笑了,反而那罕见的烦躁又爬进了他的眼里,他似乎完全不会处理这种情绪,让元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燥意。

一曲终了,余林还是没说话。

元乐笑了,随口一说:“还有你不敢回答的问题吗?真少见。”

而这句话让余林恍惚了一下,燥意从他身上褪去,他看向元乐,笑了起来。

他问:“刚才是什幺歌?”

元乐当他岔开话题,就回答:“City   Of   Stars啊,你没听过?”

“听过,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他哼道,问元乐,“对吗?”

元乐敛起笑,对上余林幽深却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睛。

贺向羽打断道:“不对,”他说,“余林,那是一首两情相悦的歌。”

余林点着头,应付道:“是吗,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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