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陡然转为铁器碰撞切合的声音,领头人骇然后退的同时,卷闸门一人高处迸发金红的火花,电锯捅穿铁门,切开一道窄窄的豁口。
电锯收回,从锯口后深不可测的黑暗里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扫视吓到僵直的人群,最终定在一个方向。
“你没事就好。”
白幽没有出声,朱邪却能从她的视线里读出这五个字,确认完她的位置,那双眼倏忽后撤,消失在拒绝回应的黑暗里。
“他*的,她把自己门给锯了?这疯子,也不怕伤到外面的人!”
人群中有沉不住气的小年轻矫情的叽喳,他的长辈都没有说话,经过刚才这一锯,他们都明白了,姓白的不怕他们,更不怕伤到他们。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最富生活阅历的年长者站出来了——
被领头人搀扶的老太太眼一闭,脚一扭,眼看就要往另一边昏倒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朱邪三步并两步挤到老太太身侧,一把捞住她歪斜的身体,“您可站稳了。”
好好讨债,她欠骨灰你把骨灰讨走就是,可不能碰瓷啊!
要是白幽把钱都赔给你们了,拿什幺换她的医药费?
朱邪侧头,对上老太太隐含骂意的眼神,还有她儿子紧随其后的质问:“你谁啊?”
“我是这间商铺的二房东,”朱邪把老太太摆正,松开手,推一下镜框,“大房东听说这户出了事,交代我看着……逮人可以,别弄坏我们精装修的店面。”
“少管闲事。”大块头没有因为对方是年轻于自己的女人而放好脸色,“非要掺合,就把这锁给我们开了。”他指向拴在卷闸门门脚的铁锁。
“租户就在里面,当面掏万能钥匙太不讲究,我帮您劝劝倒是能让她开门——但大房东可说了,砸坏东西你们两方五五开,到时候它联系你们,我就一打工的,您犯不着和我置气。”
朱邪言语间透出点北京话特有的油腔滑调,太像个靠收租过活的啃老土着,众人不疑有他,都摆出等她劝降的架势。
老太太薅着她的腕子哭诉:“哎哟好心人你可帮帮俺们,俺们从安阳来,坐了六小时的硬座,就为讨个说法,哪有不通知家里就把人火化,连个骨灰盒都见不着的!”
她声泪俱下,朱邪越听越有意思,靠到卷闸门的锯口边,叩叩,“老实交代,怎幺能干出这幺缺德的事儿,姓白的?”
朱邪落下的拳心贴在窗缝上,像钓鱼的饵,白幽很快凑近,但不说话,伸出两根手指沿着她的指缝滑。
像在求她离开一样呢。
她偏不。
朱邪化拳为掌,拍开她猫爪似的轻挠,降下身体,往店里窥看,“这不是我自己家吗,还不让我回了。”
“没有不让你回家!我这就开门。”
门内很快传来窟通窟通的响动,朱邪退开一步,很高兴自己掌握了说服疯子的话术。
她的话术听在讨债者耳中是另一层意思,坐实了二房东的身份,也显出了中立的立场。
可他们不知道,中立方是最好搅浑水的。
拜这群人所赐,朱邪终于能看看自己的钱都被花在哪了。
既然如此,帮他们找回小骗子偷藏的骨灰盒——尽管不明白这出于哪种恶癖——也算是举手之劳。
内外两层闸门豁然拉开,饶是面瘫的朱邪也瞪大眼睛,在心底骂出了声。
一整墙的花圈纸偶簇拥着三台巨型显示屏,滚动播放着死者们生前的音容笑貌,AGV无人小车正擡着棺材巡航,棺盖上方,无人机吊着挽联在飞。
这是……赛博殡葬店?
收银台处,音箱响起AI的问好:“您好,欢迎回到永恒小家,数字艺术家白幽为您送行。”
朱邪差点被当场送走。
这一整屋的高科技,燃烧的不是别人的经费。
是她的钱啊……
去她爹的数字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