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从箱子里取出了狐皮大氅,与贺景珩今日穿着正好是一套花色。
这是刚登基时,他便兴致勃勃亲自出马狩得的战果。
当时鲜衣怒马,野外蛮横狡猾的狐狸都臣服于簇下。
布衣司的宫女们绞尽脑汁,才堪堪拼成两件如此朴素又富丽的两件。
贺景珩便从那时等啊等,终于盼来了冬日。
其实他与白榆的日常穿着总是成双入对的,只不过她心不在此,更无心发现而已。
此刻,倒是不得不注意到如此耀眼的两件皮草。
她没说什幺,配合地背过身去让夏葵给自己穿上,而后迅即抱过宫女手中的猫。
“暖都生好了吗?”贺景珩问小太监。
“生好了生好了,现在廊里可暖和了呢。”
白榆走到他身边,“本来就是想简单看个雪,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她话中带些责意,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支都支了。”贺景珩扶住她的腰往外走去,“走吧。”
后门才开,室外的风便将寒意席卷进来。
“呀!暖炉熄了!”小太监大惊失色地跑进院里。
飞雪已然在廊地铺满银霜,将明亮的月光映在殿中人的脸上。
小太监匆匆跑出去,在薄薄一层白沙上留下一排匆忙的步履。
白榆抖了抖怀中毛发耸立的狸奴,无奈地朝贺景珩笑了笑。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终于在冬至这日现了晴日。
白榆大早跟着贺景珩去了均议堂,是他在后宫处理政务之地。祈年殿太远,他便不爱去了。
他这人便是如此,在心爱之人那儿讨到一点好,就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去了祈年殿也是无事可做,连研墨和倒水这种最微小之事都轮不到她来做,便只坐在一边发呆,眼前摆着各种贺景珩命人取来给她解闷的小玩意儿。
“陛下。”大监走近跟前,瞟了一眼旁边的白榆,面色有些尴尬,“钟灵宫刚刚来的消息。”
贺景珩放下手上的地图,心中也想到了大半。
“皇后娘娘有喜了。”
侧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两人瞧去,见白榆像一个犯了事的孩子,有些难堪的咧着嘴,快速将滚落在地的一串小编钟捡了起来。
贺景珩忍不住轻轻一笑,又转回向大监,“知道了。”
“我先回去了。”白榆从座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外走去。
“过来。”
她脚步顿住,回过头,他正朝她招手。
“过来。”
此刻白榆心中怪异得很,明知吴若宜的孩子是怎幺来的,更想不通就算那孩子是贺景珩的,又与她何干。可莫名的,她的脚步有些心虚,总不可能是因为方才不慎掉在地上的那编钟玩具。
贺景珩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圈住。
“有了这个孩子,就无人可以阻挠我们了。”
白榆眨了眨眼,拂去僵滞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局促地看向别处。
案牍上摆着的不是普通的地图,而是军事图。
从现有的标记看来,叛军早已席卷了大半版图,在南方各地都有据点。
可她却从未见贺景珩为此事慌过。
叛军...
她的脑中突然蹦出了什幺。她依稀记得狱中,听两个狱卒闲聊时提起过是何人造反。
耳边一阵轰鸣,她完全听不进贺景珩在同自己讲什幺。
大监对两人的亲昵习以为常,平静传道:“陛下,大人们进宫了。”
“好。”贺景珩应下,又埋进白榆颈间猛吸两口,“那你先回去等我。”
她觉得痒,才回过神来。
“...噢。”
白榆脚步有些虚浮,像是飘离地面一般。身后均议堂的门合上,迎面走来一个身披战甲的男人。
来人看清她,在几丈远之外停住了。
那人眯起眼,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的审视。
白榆望着那张脸,先是怔在原地,须臾便颇有些无地自容地想要躲开。
她的心跳剧烈叫嚣起来,几乎要蹦出躯体之外,冲向那人眼中的刀锋自刎。
是钟澜。
那个在成亲前不久却因她而痛失所爱的可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