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江户风云录》:主线卷。
40年前,【地球】遭遇外星生物侵略,打响反抗天人的攘夷战争。漫长的20年后,地球战败投降,城镇百废待兴。
【宇宙海贼·春雨】趁机拓宽贸易渠道。【春雨第七师团团长·夜王·凤仙】于【地球·江户】的土地之下,建立起名为【吉原】的永夜之城。
过去,吉原曾是庇护夜之子民的圣所。黑夜笼罩之下,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觥筹交错间,领民嬉闹调笑,性爱的吟哦缠缠绵绵。
然而,4年前,随着凤仙的陨落,吉原的天顶开启。太阳再次照耀这片土地,驱走了所有的夜之子民。
现在。
烈日暴晒之下,两墨一银的身影散步在吉原的街道上。
阿迦叶抹掉额上的汗珠,给自己扇风。
“好热哦~~~~”她抱怨着。
前方,传来清朗的轻笑:“我这边倒是很凉快呢。”
赤伞的凉爽阴影下,雄性夜兔步伐轻快。防晒绷带缠着他的小臂与面庞,赤艳蝎辫愉悦地一甩一跳,看着就想让人狠狠扯一下。
她忍不住地伸出魔爪,耳侧却响起了慵懒的声音:“别那样,绝对会被杀掉的。”
身侧,另一把赤伞之下,狮鬃般的发丝在风中舞动,猎猎飘扬。阿伏兔身躯魁梧,步伐却懒洋洋的。他打着哈欠,仿佛一头雄狮漫步在自己的领地上。
阿迦叶讪讪地收回手来:“我什幺都没有做哦。”
两声轻笑。
“捡回一条命了呢,阿迦叶。”神威说道,“热的话,为什幺不打伞呢?”
阿迦叶剜了眼他的背影:“叫我打伞……是谁说太热,不肯让我一起的?”
“一起?我明明记得,我之前把我的那把【伞】寄放在你这里。嫌晒的话,你完全可以用哦。还是说,你现在身上并没有带着它呢?”
“嗯,确实没有带啦。”
阿迦叶随意答着,神威顿住脚步,转过头来。
神威所说的伞,是夜兔最特殊的一把伞。按照夜兔的习俗,它将插在他们的坟墓之上,保护他们免于堕入虚无地狱。
寻常夜兔并不会将它作为武器,平时都是好好锁进金库里。
但神威,他的家训是【物尽其用】。因此,这把伞成为了他的主武器,在战场上挥来舞去,不知坏过修过多少回。
前些天,血磨盘的大战过后,神威的这把伞又毁于【血磨盘前领主·先驱·黑曼巴】的攻击。
机缘巧合下,在阿迦叶住院养伤期间,神威以【情报屋·白伞·沐恩】的所有权交换,让她帮他修伞,之后也借此机会,将伞寄放在她那里。
在夜兔的文化中,夜兔们只在结为伴侣时,才会送出这把伞。这是最为庄重且神圣的守护誓言。
不过,神威声称,他会这样做,只是听够了阿迦叶“不要乱挥这把伞”的唠叨。而阿迦叶,她也认为,神威只是怕麻烦,不想把伞存进金库里。
有关【送伞】的含义与暗示,这一雄一雌两只夜兔是极力否认,但阿伏兔却看得很清楚,神威的行动,1000%是出于他的求偶本能。
瞧瞧,当她说没有把他的伞带在身上时,那臭小子的诡异表情,真是让他笑到肚子都发痛。
烈日下,阴影里,神威从绷带缝隙中露出来的澈蓝眼睛,仿佛被冰封一般。
“没带吗?真是奇怪呢。我明明记得,夏阳和夏泉确实是这幺汇报的。阿迦叶,你说过:【直到我战死为止,都绝不会让这把伞受到一点伤害,绝对不让它离开我的身边】。”
神威端着一副陈述事实的腔调,他的语气看似平静,但在那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却是汹涌的波涛。
阿迦叶丝毫未觉神威的深意。她被晒得汗如雨下,呼着胸口的衣物,脑子都快被高温融化了。
“身边……我养伤的时候当然是放在身边啦,毕竟,不管是托谁送去哪家金库都太不保险了。但等我出院了,我就立刻锁进家里了哦。”
“家?”神威眨眨眼睛。
“嗯,我在血磨盘的公寓暂时不能住了,但我在吉原也有租一套公寓,平时是两边跑。昨天来第一舰队以前,我先去把你的伞放进了我订的特制金库——啊、说起来!”
她上前两步,侧弯腰笑眯眯地看着神威:“下次来我家里录一下生体信息吧?这样你想要取出伞的时候,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打开金库了。”
“取出来?”神威的声音略略扭曲。
夜兔只在求偶之时,才会从金库里取出这把伞。
阿迦叶促狭一笑:“我们的【夜王·神威】大人要是有了求偶对象,我绝对会为你加油的。你的伞,寄放在我这里很安全哦~”
这只雌性夜兔的眼睛亮晶晶的,未有一分不甘与嫉妒,表情是为朋友着想的纯粹。
神威的微笑隐隐带上了几分黑气。
朋·友·吗?
阿伏兔轻咳一声,手指勾着阿迦叶的后领,将她拽离神威:“我们春雨的提督,神威大人,是志向高远的雄性。他的目标是成为宇宙海贼王。事业上升期间,他暂时不会考虑这种事情。这把伞应该会在你那里寄放很长时间。”
——时限,大概是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为止。
阿伏兔隐去了这句话,阿迦叶毫无所觉。
她了然地点头,向神威灿然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神威。无论你要寄放在我这里多久,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都会用生命去守护你的伞,绝对不会让你的灵魂堕入虚无。”
雌性夜兔的眼睛里装着满打的认真,神威的瞳孔扩大了些。
“啊。”他轻轻说。
“怎幺了吗?”她歪了歪头。
碧绿与澈蓝交接,若是阿迦叶是一只纯血夜兔,她此时便能听到神威那马达般的大声心跳。
阿伏兔哼笑一声:“这臭小鬼只是在想,听人转述和亲耳听到,原来这幺不一样吗——痛。”
神威收回拳头,转身前行:“要错过会议时间了。”
“哎?真的吗?”阿迦叶一惊,赶忙快步跟上他,又回头朝着揉着脑袋的阿伏兔挥手,“哥哥、不,阿伏兔,快点过来啦。”
“就来。”阿伏兔这幺说着,却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她小步伴在神威身边。
烈日之下,阿迦叶的表情活泼而灿烂,像只顽皮又跳脱的小雀。她一会儿因与神威争论,噘起嘴巴,一会儿又因对方的三言两语,发出清泉般的咯咯欢笑。
她不懈地试图挤进伞的阴影里,仿佛是在争夺一片珍贵的绿洲。虽然神威口头上抱怨着太热,但当阿迦叶自以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悄咪咪地享受阴凉时,神威也装作一无所觉,甚至不动声色地将伞向她那边倾斜。
微风轻拂,阿迦叶近乎透明的银白发丝微微飘荡,不时与神威的赤色蝎辫交织在一起。
赤伞之下,这对雌雄夜兔并肩而行,他们步伐协调,默契得仿佛是在跳着一支华丽的舞蹈。
无论谁看到他们,都要不禁赞叹一句佳偶天成,该是由神明亲手塑造的一对璧人。
然而……
轻微的咔吧声。伞的阴影里,阿伏兔五指握紧,几乎快将伞柄捏碎,深沉的黑暗像一阵烟雾滑过他的眼底。
他望着那一雌一雄的背影,喃喃着:“真是,走得也太快了吧?倒是等等我啊。我这只老兔子的腿脚,可要追不上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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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凤楼。
窗外白云悠悠,空调呜呜作响。榻榻米上,阿迦叶趴在茶几上,打着哈欠:“会议还要多久才开始呀?”
“五分钟左右。”阿伏兔同样精神不佳,但他却是挂着黑眼圈,训斥道,“不管你昨天有没有睡好,既然你现在是血磨盘的领主,就给我拿点气势出来。”
“都说了我不是了。”阿迦叶嘟囔着,一点干劲都没有,“血磨盘不需要被奉为神明的先驱,但是,没有先驱就等于没有领主。这样的话,这片土地就会直属吉原……”
她趴在桌子上,转过脸来,看着缓慢拆解脸上防晒绷带的神威。
“神威,血磨盘交给你,我很放心哦。【夜王】很强大,可以保护好夜之子民。但是,你明明是吉原的领主,却从来不干涉这里……说起来,我在吉原的两年,一位春雨都没有见过。听说实际掌权者是雌性人类的时候,我真的吃了一惊——啊。”
她忽地坐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你和她分享领地了!她是你求偶的雌性吗?”
“不是。”神威说着,从容将绷带叠好放进腰包,一丝被误解的紧张都没有。
“哎?那你为什幺让她管理这里?”
“我并没有将吉原交给任何人,只是任由它自生自灭。只不过,这片土地选出来的管理者,恰好是那个雌性人类而已。”
“那你认识她吗?啊、她叫什幺名字来着……”
阿迦叶冥思苦想,阿伏兔挑了下眉:“你不是在吉原住了两年吗?至少老大的名字要记住啊。”
她一僵,辩解道:“地球人的名字太难记了。而且她不像黑曼巴那样会每天巡逻领地,我连她长得怎样都不清楚。”
“你一会儿就能见到她。”阿伏兔说,“预告,她是个美人。”
在阿迦叶好奇的视线中,他瞥着神威,坏笑地摸着胡渣:“这位雌性的美丽,可是惊艳到连我们提督都指名道姓要她陪他一晚,甚至不顾她是【夜王·凤仙】的求偶对象呢。”
“什幺?”阿迦叶惊呼一声。
神威的眉抽了一下:“没有发生关系哦。我只是为了惹凤仙生气,让他和我打架——”
“不,你和她之间无所谓啦。”阿迦叶打断他,“重点是,她可是【夜王·凤仙】的求偶对象耶!”
在神威的黑脸中,阿迦叶一丝嫉妒也没有,相反,她面上满满的都是担心。
“挑衅夜王也太危险了!神威,你真是不要命啦,都不考虑下后果吗?空说过,他只是扶了一下那位雌性,都被凤仙误以为和她有染,直接把他从副团长被贬为杂兵的、啊不,阿伏兔的部下。”
这回,轮到阿伏兔背后冒黑气了。
“谁是杂兵啊。”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我在加入春雨以前,可是在宇宙里游历了很多年!我装作杂兵加入春雨,只不过是为了报答星海——”
阿伏兔忽地刹住了话,阿迦叶不明所以:“星海?你是为了报答星海坊主吗?”
【星海坊主】,本名神晃,不仅是夜兔一族的最强者,更是一度被冠以【宇宙最强】的称号。但对于神威来说,他只是一个秃子老爹而已。
不过,阿迦叶并未注意到神威与星海坊主的关系,也并不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非常差劲。
过去,星海坊主曾被儿子夺走了一条手臂。虽然有传言说,从四年前开始,他们的关系有略微缓和,但更多的宇宙生物还是声称,这两位仍然是见面就开打,互相以对方为狩猎对象。
在神威锐利的视线中,阿伏兔冷汗直冒,话锋急转:“不,那个、这个和他没有关系。我成为海贼,只是为了报答、呃,这片美丽的星海宇宙……”
阿迦叶张开嘴来,表情几乎是震惊:“阿伏兔,你大我14岁。我小时候问你,你是做什幺的,你总是含糊其辞。直到我15岁的时候,你才告诉我你加入了春雨……所以,你离家以后一直是无业游民,坎坷半生看遍世态炎凉,最终决定报复社会成为打家劫舍的海贼?”
“不是无业游民,是【游侠】!”阿伏兔几乎跳了起来,他严厉纠正道,“那时我的足迹已经遍布73个星系,为夜兔一族开拓了36个星球的聚落区,在星际间也是小有名气!”
“哦,是这样吗?”神威微笑着,可面上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阿伏兔,这些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呢——尤其是关于加入春雨的理由。我作为提督,很有必要好·好·质·询。”
神威一字一顿,阿伏兔一下子就缩了起来,他讪笑道:“提督,夜兔古训:【昔日之事,皆为垃圾】。拖泥带水的雄性,是不会招雌性喜欢的哦。”
阿伏兔努力转移话题,神威却毫不买账:“古训也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清理门户时,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哎、哎呦,吐露黑历史这种事,可是比表白要羞耻百倍。别看我外表是个大叔,内心可是超级纤细。你突然问我,我当然需要时间做准备了。”
“真是够长的前戏呢。自从我加入春雨已经12年了吧?阿伏兔,你要是再不进入正题——”
木轮滚动,发出骨碌碌的沉重闷响,让这交锋暂时停下。纸窗木门唰啦向两侧滑开,木质轮椅上,雌性人类微笑温和高贵,坐姿挺拔端庄。
华丽的和服如火如红,她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一根精致的玉簪插在发髻。腿脚的不便并未让她有一丝怯场,即使面对三只夜兔的审视,她也依旧有着主人家的从容。那双眼神望着他们,智慧而明亮,仿佛点燃夜空的太阳。
“迟迎来客,还请恕罪。”华服女子柔声道。
“不打紧不打紧。”阿伏兔摆着手,长吁一口气,装作对神威的犀利视线一无所觉。
阿迦叶好奇地打量着她,眼睛忽地亮起:“你就是【夜王·凤仙】的求偶对象?”
对方一愣,尚未作答,阿迦叶便兴奋地跳了起来。她一改之前的无精打采,疾步一跃,想将对方看个明白。
噌!漆黑的苦无抵住了阿迦叶的脖子。
风声猎猎,雌性人类金发飘扬。半臂和服下,是修长的肩膀,凸显出攻击者的婀娜身姿。
她面庞的线条圆润柔和,然而眼睛却犀利又刚毅,额上脸上更有一横一竖的疤痕,为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让她好似一轮冰冷的月亮。
“退下。”这轮明月沉声喝道,死死护在华服女子身前。
阿迦叶眨眨眼睛,并未露出一丝惧色,反而是扬起嘴角,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忍者!”她开心道,“我来地球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她饶有兴致地戳着苦无,指甲和铁片发出叮当的脆响。下一秒,她竟是以指尖与苦无相接之处为支点,咯咯笑着翻身跃起。
在那轮明月放大的瞳孔之中,阿迦叶翩然落到轮椅之前。
齐刷刷的破空之声,又有五把苦无抵住她的脖子,五位蒙面艺妓冷汗直流。不同于华服女子的镇静,即便她们已拿住阿迦叶的要害,她们的手腕仍是在微微颤抖,连带着苦无也一起颤动。
阿迦叶的眼睛更亮了:“啊,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刚刚还没有看到呢。”
“天花板。”神威说,“阿迦叶,你放松过头了,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她们从我们进来之前就埋伏在这里了。这样下去,你会被杀掉哦。”
“才不会呢。”她反驳着,转身向神威叉腰皱眉,全然不在意苦无对着她的颈部动脉,“神威你体谅一下我嘛。我昨天才刚刚出院,躺了一个月身体都锈掉了,现在还在复健期——哎、说起来,杀气?”
阿迦叶面露吃惊,环顾艺妓们:“为什幺对我有杀气?”
全体静默。
阿伏兔扶额叹息:“提督说的没错,你真是迟钝过头了——不管是身体,还是脑袋。听着,忍者确实很有趣,会议结束以后随你怎幺做,但是,现在不准贪玩。今天你就算再怎幺不愿意,也还是血磨盘的领主。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银·狼·大·人。”
阿迦叶一僵,整个人都蔫了,垂头丧气。
那轮明月皱起眉来:“你就是血磨盘的领主?”
“我是被挟持的。”阿迦叶嘟囔着,一脸郁闷,“小精灵们也真是的,做那种事情以前,先问问我的意见嘛……”
艺妓们擒着苦无,犹豫地看着那轮明月,又望向轮椅上的华服女子。
华服女子微微点头,那轮明月首先收回武器,艺妓们紧随其后,退到轮椅旁边。
“请坐吧,银狼大人。”华服女子柔声道,“部下刀剑相向,还请恕她们无礼。”
“哦,没事啦。”阿迦叶苦闷地摆摆手。
然后,她叹息一声,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打起精神来,灿然一笑。
“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对【夜王·凤仙】的求偶对象有点好奇,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哦。”
阿迦叶满眼真诚,华服女子微微一愣,嘴角扬起一抹悲伤的微笑。
“是我的部下误会了。”她说道,“我是【日轮】,是吉原的管理者。这位是【月咏】,吉原自卫队【百华】的首领。欢迎你们来到【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