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潮湿雨季

汪柔是相识许久的朋友,但对她的过往也知之甚少。几年前,李阔一直生活在另一个更为繁华的城市。她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她因何来到现在这座城市,公司员工也只知道她是空降兵。

李阔的母亲家族庞大繁荣,家族成员涉猎许多行业,甚至可算是领军人物。家族强大,母亲又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作为她的独女,李阔自小备受关爱。

某次家宴,表哥带来了姚逊,他向大家介绍,说是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人是视觉动物,丰姿隽逸的大哥哥很快吸引李阔的目光。好在那段时间表哥和姚逊的关系十分要好,表哥又得了李阔的央求,自然尽心尽力促使两人相识。

姚逊是钢琴才子,多年来获得奖章荣誉无数,但从不以此为傲沾沾自喜。李阔时常回想,莫非是那股绅士的谦逊气质吸引了她?

知道李阔是好友家中最受宠的小孩,又看她伶俐,姚逊也当成是自家孩子对待。他有两个侄子和李阔差不多大,虽然从年龄上看,自己比三个人年长不了多少,但他一直都有为人长辈的自觉。

表哥和姚逊相约游玩时会带上李阔,时间久了,姚逊有时也会带着李阔四处游玩。姚逊有着隔辈分的觉悟,李阔有着青葱少女的爱恋。即使姚逊给她介绍自己和她同龄的双胞胎侄子时自称“小叔叔”,她的热情也没有消减。

成年之后的李阔因为这份感情变得胆大,她勇敢向姚逊表白自己的心意,这让姚逊措手不及。他当她是小女孩,是妹妹,是侄女,唯独没当她是个女人,两人感情突遭变质,胸怀开阔如姚逊也六神无主。

他的不知所措在李阔看来是委婉的拒绝,她伤心欲绝,怀春的旖旎心思被扼杀在摇篮里。说什幺少女情怀总是诗,那男人情怀简直是狗屎。她回家痛哭,母亲百般询问也不肯说缘由,倒头大睡之后大病一场,把家人急得团团转。

还是表哥看出端倪,跑去问了姚逊,才得知罪魁祸首竟然是好友,是他无意间狠狠伤害到表妹一颗懵懂的春心。

和姨母讨论半天,央求姚逊姑且答应,反正李阔只是个孩子,什幺都不懂,两人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她也发现不了什幺不对。姚逊始终觉得不妥,他自己没什幺,但李阔毕竟还小,和他在一起太耽误她的青春,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她还没看见。

李阔哇地跑出来,她不明白他说的什幺道理,只听到姚逊拒绝得很彻底。姚逊对她还是心软,之后又回头找她,算是勉强答应两人交往。

这可把李阔高兴坏了,强扭的瓜就是好吃,她看姚逊更俊朗了几分。两人在一起粘了两年,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相处模式,只是李阔觉得甜蜜十分。

直到某日姚逊突然不告而别。

她问表哥,表哥只说是出国留学;去他家找他,他的一个侄子冷笑着告诉她,叔叔从不喜欢和她在一起,这次离开也是有意瞒着她。

李阔不信。她打电话,对面一直关机。那个非常惹人讨厌的叫姚放的男孩还嘲讽她,坦言他叔叔的电话卡已经弃用,叫她别做无用功。

她不信邪,将近一年她一直尝试打电话给姚逊,可惜持续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后来李阔突然开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的确徒劳,索性换了新号码,打算开始新生活。旧卡仍然不舍得扔,只存放在老手机,偶尔给手机充电开机,看看有没有收到消息。

姚逊的存在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姚氏兄弟。其实他们不算太熟,但她对姚逊的这对侄子有着极大的恶感,毕竟当时她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出自他们之口。

但姚放不在乎她恶劣的态度,仍然日日厚着脸皮贴上门来,李阔不堪其扰。

研究生毕业后,她先在母亲的公司待了两年,然后下定决心,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另一个都市纵然繁华,但总不是家,母亲担忧不已,劝说了好几日。

一群人爱着她,她早已习惯做一个任性的女儿。母亲劝阻无效,只好由着她,打点好一切,只为她能尽快适应。走的时候李阔流了不少眼泪,为自己的不懂事,反倒最后还是母亲和舅舅来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新的生活。

有了家人的鼓励和支持,她燃起熊熊斗志。

新城市的生活起初十分新鲜。离了大人,由她独自面对一切,刚开始处处新奇;几个月后可以说是疲惫不堪;一两年过去,她早就麻木不仁。

曾经敢爱敢恨靠激情冲动行事的李阔终于成长为适应社会的行尸走肉了。

汪柔对于她一半是哭诉一半是追忆的叙述见怪不怪,她只好奇一件事,她知道之前有个男人很夸张地跑去她公司,大张旗鼓地宣告两人的关系。

“这个男人是姚放吧?”

汪柔一针见血。

关于姚放的部分,李阔一直难以启齿。

她当时对于陈情的感觉,最先是在姚放身上感受到的,甚至姚放带着的那股劲儿比陈情还要超过。陈情是职场人带着克制的欲望,姚放是天生放肆的张扬。

他的目光从不知道收敛,看她的眼神永远是直勾勾的。哪怕是叔叔姚逊带着她露面,他也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会嚣张地问姚逊:“小叔叔,这是你女朋友吗?”

姚逊自然是否定。

姚放看她的眼神更加露骨,这让李阔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最后去找姚逊的那天,姚放甚至挑衅地问她为什幺一心只扑在他小叔叔的身上,她应该和他们一样,管姚逊叫叔叔,乱叫什幺哥哥。

她当时没心思应付他,只在乎姚逊的去向,后面回忆起来才觉察不对。本来没当回事,可姚放不知道怎幺找上门来,人来人往的下班时刻,他那辆夸张的跑车就明晃晃停在公司楼下。

有同事上前,他就笑嘻嘻地自称是李阔的男朋友。

她已被工作磨平棱角,恐惧这样出风头,急忙上了他的车催他快走。

她只在乎他如何找到她现在的地址,她早和家人打过招呼,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沉默,另起话头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李阔干脆拒绝。

姚放目视前方开着车,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叔叔有什幺好的?你还在等他?”

“谁在等他了?”她恼羞成怒。

然后为了证明什幺,他们莫名其妙地开了房。姚放做爱的时候一反常态,显得十分绅士。她痛快了,也好说话许多。

两人躺在床上聊天,她才知道姚放现在做了什幺乐队的成员,主唱还是什幺?她不记得,这不重要,和她没关系。反正她知道他们姚家是音乐世家,一大家子的儒雅之士,包括姚逊还有和姚放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姚和,单单除了姚放这幺个怪胎。

怪胎笑出了虎牙,转过头来问她想不想看他的演出。她不感兴趣。盯着看姚放,他长得俊美,配着一头长长的卷发,透着点邪魅,像西方神话里的神仙,确实是现下年轻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

但她可不是小女孩了。

在一起几日后,两人分别,姚放忙着到各地巡演。中途频频想约她,都被李阔义正严辞回绝。隔着姚逊,他们不该这样不清不楚。

她把事情挑拣着讲给汪柔,对面一阵唏嘘。

讲完了心事,总算舒坦一点,她看时间不算太早,想起家里还有个沉香在等,连忙打电话给他,找个借口让他放心,安慰了半天才挂断。

床上传来起身的声音,陈情幽幽地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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