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踹开自己院子微闭的大门,在自己一众下人惊愕的视线中,将婵娟抱进屋中,放在床上。
婵娟闭着眼睛装作昏睡过去。曹丕看着她微红的眼尾,满目心痛,擡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为她擦去泪痕。
一侍从面色犹豫,站在门旁,低声道,「二公子,昨夜大家等了你一夜,你昨夜急匆匆离开,究竟是……」
「出去。」曹丕神色阴鸷,头也未回,「这件事明日再谈。」
「还有,你去府门前等着曹植,若等他带医师回来,第一时间带到我院里。」
侍从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是,低着头退出去。屋子里冷冷清清,只剩下曹丕与躺在床上的婵娟二人,一人呼吸沉重,一人呼吸轻微。
曹丕心急等待着医师,拉住婵娟的手,又觉得心中慌乱不安,将她的手背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眉目痛苦。
「阿婵……别怕我。」
他从没有打算伤害她,虽然他想要给她一点惩罚,想让她永远记住他,记得她初夜的男人,夺走她处子之身的男人,不是旁人,而是他曹丕——可他从未想真正的伤害她。
看到她总是笑盈盈望向他的眼眸,此时却充满疏离与恐惧,他心生惶恐。
他确实嫉妒,他确实怨恨,他不甘心。
他那一腔难以言说的爱意藏在他心里,堵在他喉头,就像一个一碰就痛的毒疮,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令他时时刻刻心如刀绞。
他看着她那样乖巧的对待父亲,那样小心翼翼,那样逆来顺受,那样卑微讨好——他恨不得珍藏在心里呵护起来的珍宝,却被人随意当做一件与其它女人没什幺区别的玩具。
他如何能甘心。
他每次听到她谈论父亲,就感觉牙尖酸涩的,就像是饮了一口酿了十几年令人牙酸的陈醋。
这种难言的情绪,终于在昨夜看到她一心求死的神情时爆发,失控。
她怎幺能忍心抛下他。她怎幺因为父亲,一心求死。
既然她想求死,那他就给她一个强迫她活下去的理由。侵犯她,占有她,直到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她是那样心软的好孩子,一定会愿意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
本该是这样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因为打击而失去所有的记忆……
曹丕坐在床榻前,擡起头,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熟睡的少女。
「阿兄!」曹植的声音与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医师来了!」
医师给婵娟把过脉后,听完曹丕的描述,若有所思。
「此症状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果当真如二公子所说,大概就是因为突逢变故,心脉受惊,所以得了离魂症……此症为心病,心病无药可医,我开一剂安神的药方,给娘子服用。过段时日,娘子应该就会自行痊愈。」
医师咳嗽一声,面色严肃,「比如这个,还请公子近期莫要在同娘子行房事,娘子本就受凉发热,热毒尚未消退,身子虚弱,若此时再行房事,恐病状加重。我给娘子再开一剂药方,待娘子热毒褪去,身体便无大碍了。」
曹植站在一旁,面色低沉,有些局促。曹丕接过药方,吩咐门外的下人把医师送走,换上衣裳准备取药。
曹植看着床上闭目安眠的婵娟,坐到床边,拉住婵娟的手,「那天姐姐跳河……我一直不敢问她,阿丕,姐姐究竟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我离家前,姐姐还好生生的,回来时,她却——」
曹丕淡道,「与你无关。」
「什幺叫与我无关!」曹植面色铁青,「阿兄,路上的下人都在议论你和姐姐的事情,你怎幺能,怎幺能在众人面前——!」
曹丕见曹植欲言又止,冷冷,「说啊,怎幺不继续了。」
「阿兄你心中明明都清楚!」曹植面色痛苦,「父亲已经纳了姐姐为妾室,你却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猜到你与姐姐的关系!」
「所以呢,你也打算和他们一样,认为我奸污庶母,为我定罪?」
「阿兄!这有违礼法!是遭天下人不耻的!你是把姐姐推到火坑里!她的名誉,你究竟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曹丕冷笑,「她尚未过门,就不算是父亲的妾室,她还未与父亲同房,就不算是你我的庶母!谁敢多嘴,我就拔了谁的舌头。」
「况且,若真要论起无耻,也该是父亲更胜一筹。」
「你我与阿婵青梅竹马,阿婵她大小就跟在我们身边,母亲也把阿婵视为己出!父亲他却禽兽不如,对自己的养女下手!」
曹植眉目悲痛,「父亲和姐姐…是两情相悦,阿兄你明明都知道…为什幺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曹丕紧紧拽住曹植的衣领,怒声质问,「她懂什幺是情,什幺是爱?她不过是一个被诱骗的孩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都全心全意依恋!更别说那个人是从小到大,被她当做天一样看待的父亲!」
「可父亲骗了她,骗了我们!是他逼得阿婵去跳湖,是因为他,阿婵才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曹植听见曹丕的话,满目震惊,「阿兄你在……说什幺…?」
「……」
曹丕斜过视线,沉默许久,走至门旁,手紧紧扣住门槛,指尖用力得仿佛要掐进木头里。
「他已经把阿兄从我身边夺走,如今,连她也要从我身边夺走吗?」
「我不会把她交给父亲的。我会娶她为妻,她也只能嫁给我一个人。」
「等父亲从冀州回来,我会求娶阿婵。」
「可是阿兄你刚刚娶了甄夫人为妻,你——难道要姐姐做你的妾吗!那你与父亲又有何不同!」
「此事我自会与甄姬商议。自大婚那日,我便与她说过我心有所属,她与我不过是政治联姻。我与她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我庇护她与其亲友,并不亏欠于她。」
「就算是只能以妾的名义暂嫁于我,我也会以正妻之礼娶她过门,阿婵在我心中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只有她一个女人,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可是父亲能做到吗?他院子里有那幺多女人,他有那幺多孩子,他对待阿婵,也不过是对待一只讨喜的猫儿。他的年龄都可以做阿婵的父亲!」
「我会与阿婵白首到老,谁也不能阻止我……就算是父亲,我也绝不允许。」
「我去抓药,你照顾好她。」
「阿兄!」曹植看着曹丕大步离去的背影,面色悲痛,良久,低下头,喃喃自语,「可是……你没有问过姐姐愿不愿意……如果姐姐,并不爱你呢。」
婵娟静静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缓缓睁开眼,看着曹植怅然若失的背影。
她记忆里的那个义父……不是旁人,而是曹操。
所以她与曹丕曹植青梅竹马,而她原本要成为曹操的妾室,他们二人的小妈,却偏偏又跟曹丕和曹植……乱伦,又被府中所有人知道了。
婵娟再次闭上眼,只感觉浑身发冷,止不住发抖。
那可是曹操,不是旁人。他的狠戾无情,冷血多疑,绝不是玩笑。
等曹操回来,她真的不会被处死吗……?
不行,她不能就这幺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她必须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