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宁走出书房时,正巧遇见回来伺候的银耳木耳两人,她率着两人朝王氏的屋里前进。
穿过回廊,再越过莲池,绕过假山后,娇嫩的并蒂海棠花在容安堂外铺了开来。
谢清宁走到房门外,候在门外的下人们连一声通传都没有,就开门让谢清宁擡脚入内,直接把屋外的飞雪吹带了进来。
银耳随侍,木耳站在房外待命。
王氏坐在炕上,裹着褥子备懒翻书,见女儿带了一身寒气进屋,皱了皱眉。
"跟你说几次了,你身子不好,今日天冷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谢清宁把斗篷交给丫鬟,坐在母亲身边,喝了口热茶后,眯眼笑道:"娘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体是越养越好,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王氏摇头苦笑,垂首摸着自己尖挺的肚腹,"但愿这个能比他姐姐省心。"
谢清宁拉起母亲的手腕诊脉,王氏的目光放在闺女身上,唇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这对外恬静,对内却顽童的调皮性子不知像谁。
谢清宁七岁大病后,竟通了江湖术士的五术技能,山、医、命、相、卜,算命观相、医术配药都精通。
侯爷虽然备感惊喜,却不希望此事大肆宣张,为避免他人议论,是以谢清宁精通五术的事,只有父母和亲近之人才知道。
诊完脉后,银耳呈上文房四宝,谢清宁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落笔后,吩咐刘嬷嬷:"最近母亲吃多少动,胖了一圈,安胎药寻常即可,但需饮食节制。"说完,折起方笺交给嬷嬷,转头望着哭笑不得的王氏,忍着笑意吐舌。
"你这丫头。"王如意嗔道,随即想起不好的事,叹了口气,"过几日就要面圣了,我和你父亲自然希望门当户对,但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愿。"
言下之意就是拐着弯询问女儿想法。
南晋皇室一向有不成文的规定,女子及笄后得在宫廷里设宴,世家公子、皇孙贵族彼此相过后,才是适婚年龄,被求娶赐婚。
表面上走形式,实则也是让皇帝掌眼,若是喜欢便可收进宫里作贵妃娘娘,替皇家开枝散叶。
但谢清宁父亲为武安侯爷谢濯,为正一品将军,得先圣祖钦赐"护国佑名",并立石碑镇在侯府门外;母亲是一品丞相嫡女,先祖仅凭一人舌战群雄,与漠北皇室签下百年交好的大功臣,群臣无不敬畏。
故而谢清宁及笄后的面圣宴会,只是走走过场,毕竟这家世显赫的衿娇贵女,不是谁都能随意求娶。
正好问到点上,谢清宁抓到机会,双眼满是祈求的望着母亲,拉着娘的衣袖,撒娇道:"母亲,今日除夕,白日的市集热闹非凡,我带着银耳她们去转转好吗?"
王氏闻言,秀眉轻蹙:"怎么这么突然?不是平常去亲戚家走动都不太愿意吗?"
谢清宁解释道:"我这不是要准备面圣了吗?"她朝母亲眨了眨眼,"我出门转转,多见世面,免得到时跟世家公子聊天被发现什么都不晓得,惹得人家笑话。"
王氏将茶搁在案几上,从刘嬷嬷手上接来手炉揣进怀里,笑道:"你这丫头,谁敢笑你啊?"说着,拉着她的手进褥子里面,一起揣着炉子:"再说了,我女儿冰雪聪明,怎么会什么都不懂?"
见母亲态度坚决,谢清宁鼓起腮帮子,撒娇不成,扮可怜成吗?
迎上女儿央求的眼神,王氏无奈叹了口气:"女扮男装,带上银耳木耳,申时前回来。"
谢清宁正有此意,感叹母女心有灵犀,顿时喜笑颜开,手抽出褥子,迅速作礼之后便一熘烟消失,留下愕然的王氏。
刘嬷嬷见一脸女大不中留的王氏,掩着笑意:"大姑娘像夫人,这不挺好的吗?"
*
少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额头饱满。谢清宁手持轻扇,风流倜傥,身上斜了一个包袱,银耳和木耳长年在闺阁伺候,久久才随小姐出门,除夕日街上热闹繁华,不少新鲜玩意的摊贩都摆了出来,两人都看直了眼,脚步极为缓慢。
谢清宁上辈子随宋道行走江湖久了,即使多年足不出户,对这些早已腻歪。
"你们拿这二两银子自个儿逛逛。"谢清宁递了钱袋给她们,主仆默契十足,银耳两人也没废话,高高兴兴道谢后,捧着银子逛街去了。
谢清宁扫了几圈,在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块不大的树荫,算命摊刚好了,占好位后跟附近店家借来一组桌椅,放在树荫下。
她从包袱抽出一杆前臂长的小竹竿,按压一个小凸点,小竹竿立时长至身高大小的竹竿,挂上白幡后,像模像样的算命摊就这么简单生出来了。
这竹竿是她上一世跟师父学的本事,除了摆摊偶尔还用来打架。
谢清宁望着自己重生后设的算命摊子,不禁一阵感慨。
刚落座,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一神卦?"
少年在摊子前驻足下来,视线落在白幡上气宇轩昂的四个大字。
阳光隔断谢清宁的视线,朦胧中,少年身着一袭白衣,气质清冷。
树影婆娑,晨光斑驳的落在少年的面颊上,谢清宁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愣。
漠北质子沈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