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加塞尔从昏迷中被迫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天飞扬的赤色羽毛,他怔了一瞬,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更加剧烈的疼痛才后知后觉的从后背蔓延过来。
“你是谁?”
他颤抖的问,残废翅膀余留的根部剧烈的战栗,原本耀眼的金发暗淡,擡头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眼睛却疲累得无法睁开。
他听见长剑被投掷在地面的声音,飞溅起来的尘土让落败的天使更加狼狈,那原本象征着神的恩赐的血液被贪婪的植物吸收,发出吞咽般的声音。
“你想知晓吾的名字?”
他低头调整着菲德罗斯在怀中的姿势,确认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没有其他伤口,才转头看向被他斩断了双翼的神使。
他的语气那样傲慢,却又像是为了不吵醒谁一样压低了声音,显得更加轻蔑奚落,即使仍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加塞尔仍然皱紧了眉头。
那边已经没有回应,伊斯多尔却并没有露出放松的表情。
菲德罗斯就是为了他才欺骗自己的吗?他有些恼怒的想,抱着人类的手臂忍不住收紧。
没有兴趣再与无关紧要的人对话,即使对方是神族,伊斯多尔向出口走去。
在踏出门槛的前一刻,他用手掌轻轻盖住了菲德罗斯的双眼,随后是利器刺入肉体的钝响,神使的肉身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相反的,那邪恶的藤蔓却变得更加粗大壮硕,盘桓在这座已经坍塌的废墟上,原本绿色的尖刺泛着血色,幼枝从伊斯多尔附近钻出,绽放出血色的花朵,不远不近的讨好。
只是灰发的狼王早已失去了踪迹,徒留一地的混乱。
自从遇到伊斯多尔之后,菲德罗斯就觉得自己的时间过得太快。因为她不是被他追杀,就是被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那段漫长的记忆留下的除了昏睡后醒来的昏沉感,就是被对方抱在怀里亲吻的黏热。
很遗憾的是,当她从变成巨龙坐拥金光闪闪的珠宝堆的美梦里醒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熟悉的场景。
这一次不一样的是她躺在床上,伊斯多尔却跪坐在床边,将那张看起来像是正派骑士的、英俊的脸贴在她的手边,缓慢的呼吸给她一种正被他亲吻掌心的错觉。
“伊斯多尔……”
她试探性的喊他的名字,他似乎很疲惫,灰色的狼耳都不设防的立在头顶,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色,看起来睡得很熟。
他没有反应。
这一次她身上没有任何锁链。
小心翼翼的推开他之后,菲德罗斯毫不犹豫的从床的另一边爬了下去,她蹲下身,想要在凌乱的地面上找到自己的外袍,那里面有她备用的简易传送符,虽然不能移动太远,却也勉强够用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间绣着银色暗纹的袍子,提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她把手伸进麂皮口袋,摸到了装着紧急用品的银制盒子。
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伊斯多尔。”
她再一次叫仍然伏在床边“熟睡”的男人的名字,对方没再装睡,支起身子从床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向她,绿色的眼睛里是无奈的笑意。
“被你发现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我的菲德罗斯。”
狼王头顶的尖耳惬意的抖动了几下,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口过分的宽松,当他靠在那绵软的温床上的时候露出里面厚实的胸膛,一双长腿交叉,长尾轻晃,有几分刻意的勾引。
她终于快要逃跑成功,本应该暴跳如雷的他却这样悠然自得,让在他身上吃尽了苦头的猎人忍不住咬牙切齿。
看来他是玩够了。
菲德罗斯冷着脸,一面取出盒子中的符咒,一面对伊斯多尔讥讽道:“……早知道你比强盗还要无耻,比骗子还要无赖,我当时就应该放任你流血流死的。”
她在说儿时他们在树林的相遇,受伤的可不止菲德罗斯一个,多亏了她的匕首,东拼西凑的绷带和草药,一人一狼才能从夜晚的森林中存活下来。
或许是魔力的混乱,或许是头脑受到了冲击,那段模糊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她的脑中,正是在与“野犬”相互依偎之后,菲德罗斯才再一次鼓起了勇气回到了人人排挤孤女的小镇里。
那把匕首也在银盒之中,虽然忘记了自己经历过什幺,菲德罗斯依然潜意识保留着它,珍惜的将其放进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地方。
她看了那匕首半晌,还是将它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擡头却发现伊斯多尔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出于猎人的本能,她下意识擡手给了对方一拳。
伊斯多尔有些惊讶,但很快收敛了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暴怒,反而更加温柔的说:“菲德罗斯,我和神族开战了。”
“那又和我有什幺关系,你也不是没得罪过神族,再说,你的那些属下……”
她刚想反驳,他却走近一步,她擡头看见他脸上的爪痕。
“我已经不是王了。”
虽然他踩坏了她刚布置好的简易传送阵,那条欠揍的尾巴还频频扫到她的手臂,菲德罗斯却突然没了心情咒骂他。
她将头转向过分明亮的窗户,才发现外面并不是以为的狼人领地。
“你……”
她正想质疑,又看见前任狼王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对方还以为她在欣赏自己的美貌,刻意的将脸凑得更近。
就连那双狼爪子都不知道什幺时候摸上了她的腰身。
“伊斯多尔!”
她气得伸手想要把他推开,还没碰到他,就见他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好扎实的一摔。
菲德罗斯有些心虚的想,难道自己的力气已经有了梯度性的增长?
她还在思考,伊斯多尔已经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狼趴在她的脚边,与其说是趴,倒不如说是瘫,狼脑袋实实的压在她的脚背上,尾巴时不时在地面拍打。
看来他是真的被狼群驱逐了。
毕竟与神族结仇一定会影响整个族群的发展,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想着,她恢复了赏金猎人的趾高气昂,用足尖擡起他的头,看着狼尾巴戏谑的说:“怎幺?现在你要当我的仆从了?”
却低估了伊斯多尔的变态程度,他竟然像狗一样舔舐她的脚尖,要不是她收回得快,恐怕连脚趾都要被他舔得发光。
“主人。”
被这样低沉的男声叫着,菲德罗斯只感觉耳朵发痒,浑身像是被虱子爬了。
她还在恶寒,却被人拉住了手臂往下拽,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狼人轻轻托起了她,张开了嘴,露出尖利的犬齿,然后……咬破了她的指尖。
周围的魔力快速的涌动聚集,在两人的脚下汇集成那个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的图案。
菲德罗斯一向认为魔兽是自己的负累,精明的猎手是不会为自己增加风险的,真正的强大只能来自自身的提高。
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这个被遍地杂物掩盖着的法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和伊斯多尔的血液交汇融合,然后被法阵彻底吸收。
伊斯多尔则满意的看着象征着首个契约对象的图案缓缓消散,旧伤又添新伤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伊斯多尔……”
感受到那份存在感过分强烈的羁绊的菲德罗斯忍无可忍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奇怪的是,比起厌恶,她的内心更多的是一种掌控着两人未来的恐惧,还有被人托付性命的……感动?
狼人反而像理智的长者一样在她背后轻拍着安抚,莹绿的眼眸充满了菲德罗斯看不见的粉色爱意,知足的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低声说着:
“我会听话的,菲德罗斯。”
她正要觉得放松,眼角都快滴出泪来,却感觉自己的手按在了什幺不应该立起的物件上。
“只是……”
她听见狼人恶劣的笑,炽热的嘴唇抵在她的耳边,挑逗一样细细的吻。
“你是不是应该先适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