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峰的桃花开得正盛,剑气带起纷纷扬扬的粉红花瓣,谢清仪面前的茶盏边缘亦飘落一片,擡眸时,只见萧玱以长枪横挡迎面而来的剑尖,手边电光萦绕。
伏山萧氏,嫡系一脉相承的控雷术。
枪尖缠绕雷龙,借力挑开生花,转瞬间反守为攻,将剑上的冰震碎,雷龙攀附生花而上。
眼看着这夹带着雷霆的一刺似乎除了松手就避无可避,谁知下一刻,雪空竟然直接从萧玱眼睛底下消失了,待他反应过来时,雪空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以掌为刀,萧玱堪堪挡下一击,还是狼狈地倒退好几步。
雪空再一伸手,嵌入地面的生花就自行飞回他手心,招招紧逼,剑与枪碰撞间,剑身刚结出的冰就被雷击碎,这次却全部聚集在周围,像一根根泛着寒气的针。
“嘭”的一声,电光噼里啪啦把冰针炸开,萧玱掐了个瞬身诀,不曾想雪空看穿了他的走向,剑气凌厉,须臾间已到面前。
剑尖直抵咽喉。
“胜负已分,点到为止。”肃清说话的同时,指尖虚空一点,就在二人之间设下障壁,“下一场,迷仙宗对无色宫。”
雪空收了剑坐回谢清仪身边,后者笑眯眯地递了半块桃花糕在他嘴边:“师弟你真厉害。”
“另一半呢?”
“我吃啦!”
“哦。”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被谢清仪咬掉一半又不想吃了的,只是在得到她的答案之后,这清淡无味的桃花糕竟也品出一丝甜味。
谢清仪捧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台上二人你来我往的交手:“无色宫的人还真厉害,箜篌弹得好,以音为刃,术法也不错。”
玉璇之不知何时回来的,轻轻在谢清仪头顶敲了一下:“注意仪态。台上可是无色宫现任宫主的独女,这箜篌虽不是得了什幺传承的仙器,却是百冶大师的遗作。”
百冶,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兵铸师,传闻中他锻造出来的那把百冶剑能与神兵比拟,最后被下凡的神武仙君看中,用作自己的佩剑。
“要是百冶大师还在世,能给生花做出个剑鞘就好了。”谢清仪话锋一转,“不过生花是仙武,受剑灵感召,好像也不需要剑鞘。”
这往后的数场比试就显得索然无味了,毕竟珠玉在前,对于大部分仙门弟子而言,能从雪空这种仙根奇才身上学到些东西,就不算白来。
直到肃清的眸光遥遥落在有些昏昏欲睡的谢清仪身上:“下一场,鹿归山对天岚星。”
人群这才复又躁动起来。
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大门派才知道天岚星这次也来人了,但真听见这三个字,众人还是免不了一顿讨论。
许多世家门派都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天岚星的人也都是那种百里挑一的天才,打又打不过,只好在口头上出气。
谢清仪面露愁容,对着玉璇之的佩剑苍悯拜了又拜:“我习武不精,前辈您请多多包涵。”
她起身拜剑的动作在这一众坐在席间的修士中太过显眼,肃清颇为无语,别过眼不再看她。
“这就是鹿归山那个小师妹?”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仙门比试吧?小姑娘难免有些紧张,还对上天岚星。”
“她手里的不是苍悯吗?玉惊生座下皆剑修,难不成她还没自己的佩剑?”
“玉惊生的弟子,佩剑可都是虚境之中由剑灵挑选的,她或许没得到剑灵认可吧?”
这些议论声自然都进了玉璇之和雪空的耳朵,师姐弟二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谢清仪一个轻跃,随着轻功飘起的衣袖与裙摆像极了一朵绽开的月季,足尖于半空中点过一片落叶,才施施然到场上站定。
寻常修士看不出门道深浅,却也觉得这番动作赏心悦目,顿时来了兴致。
而那位天岚星少主,穿的是金线蟒纹白袍,银白面具下只露出半张脸,一身矜贵,倒是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故作神秘。”谢清仪撇嘴嘟囔。
也不知这人听没听见,嘴角勾着,点了点头就算行过礼了:“请赐教。”
玉惊生四名弟子中,唯有谢清仪是他一手教化带大的,所以不论是术法还是剑招,最接近玉惊生的也只有她。这也是她与雪空同岁,却在今年才得以被准许参与比试的缘故。
用无尘的话来讲,杀气太重,恐惹祸端。
苍悯出鞘,青绿的剑身迅疾如电,剑风将落了满地的残花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净。剑不在手,却如有无数个神出鬼没的手操纵着攻势。
这炉火纯青的御剑术一出,周围那些个前辈可就坐不住了。
寻常御剑顶多就是短距离赶路飞行,起码要金丹以上才能支撑住长时间御剑的消耗,还必须是与修者心神相通的剑。
而谢清仪用御剑术与人比试,剑还是借来的。
再看天岚星少主,剑未出鞘,手中就一把玉折扇,不仅招招接得住,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教人摸不出深浅。
表面看打得你来我往的,可谢清仪天赋再高,毕竟也只是个筑基不久的后辈,心里把这笑面虎翻来覆去骂了千百回,面上难免有失沉稳,一露出破绽就被人抓住机会反攻。
偏偏这时下起雨来。
谢清仪翻手召回剑来,她先前之所以选择御剑过招,乃是苍悯与她剑意不融,强扭的瓜不甜,谢清仪嫌使不出七成力,如今内力耗了个六成还分不出胜负,只能借助外物了。
刹那间,雨水滞停,一剑平地起浪。
场上的另一把剑也终于在嗡鸣声中出鞘,大风无形,破浪后直劈向谢清仪脚边的石面。
“我输了。”谢清仪认输得相当爽快,她看着面前收放自如的男人,纠结片刻,“你这算毁坏公物,待会儿记得赔。”
面具下那一直维持着的清浅笑容总算显出几分真心实意:“好。”
场上两人对于给场下的各位修士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或打击并不关心,一个没心没肺,一个云淡风轻,甚至香都还剩了三分之一,就各说各话地结束了。
谢清仪回到位置上搂着玉璇之胳膊撒娇抱怨,告状说苍悯一点儿面子不给,把玉璇之磨得耳根子都起茧了,总算用三袋干梅子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