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目查得越深,秦小雨就越对顾维祯那日仓促贸然的拜访感同身受,若非他及时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但罪魁祸首却隐身无踪。
顾凯宪的忽然现身也颇具戏剧化,就像一场经过精心策划和巧妙编排的巴洛克时期的舞台剧,先是幕前歌舞开场,然后大幕揭开,主演华丽归来。
一位打扮张扬的室内设计师先他一步来到东府,对着各处家装指指点点,随后奢侈品跟不要钱一样堆满了客厅。
宋妈竖起耳朵打探,回来一字不落的说给秦小雨听:“……妖里妖气的……满嘴胡话……什幺高超设计造诣……还嫌我没有品味……”
秦小雨不置可否,顾凯宪这厮向来生活奢侈。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嘱咐宋妈将自己的一应细碎物品收拾妥当,全搬到花园角的小书房里,将此处半作书房半作卧室,而正屋的大动干戈像是与她无关。
收拾完了,秦小雨边听着宋妈唠叨,边分神看着那褪色的粉墙。都说古代女子每日擡头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线天,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想起自己荒诞的前半生,她读书时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顾家老太太从别处听说了顾氏学校里出了一位“脑子聪慧”的女学生,啧啧称奇,非要把她拉来一见。
偏巧那日墙角的大花瓶倒了,眼看要砸在老太太身上,秦小雨用背去挡,留下了大片淤青。那之后她就常常被顾老太太带在身边,等她毕业时又做主把她嫁给了自己最宠爱的二孙。
那时她还刚踏出校门,懵懂无知,周遭的人告诉她是她好命,她就信了。
可为什幺和她同龄的富家小姐那样多,却偏偏选中了她一个无父无母、无根无基的孤女,她那时并未深究。
顾父顾母对她有愧,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二人逝世后,遗嘱里更是把东府约1/3的财产都留给了她。
顾凯宪在听完律师宣读遗嘱时当场大发雷霆,也是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她这短暂的二十余年,好像除了读书游学,几乎没有踏出过雎水市,阅人、阅事的经验也极为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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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辆让路人行注目礼的豪车开到东府门前,顾凯宪回来了。
这还是顾家双亲去世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顾凯宪瞥了眼客厅端坐的女人,明明年纪不大,却冷淡寡言。一双眼睛木木的,整个人生冷勿近,和他精心设计的华丽装饰格格不入。
他要是喜欢女人的话也得想尽办法在外面养个情人,他不屑地收回打探的目光。
可毕竟要从她手上拿些好处,总不好当面和她闹翻。
顾凯宪又连摆好几日宴席,风风光光地宣布自己接下来要回东府常住。
顾凯宪这回归家仿佛改头换面一样,每日客客气气同她同进同出,慷慨解囊送她华丽鞋服首饰。
秦小雨从善如流收下,神色却越发凝重。
顾凯宪忽然要召开临时股东会,她思索再三,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顾维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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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凯宪挣扎着被保安架了出去,与他大叫大嚷相对比的与是会议室里的一片寂静。
他原计划在背后活动一二,意图在董事会上架空秦小雨,将顾家的几十亿财产尽数收归己有。
只因他近日瞧上了京城里最火的俱乐部头牌,每夜豪掷数百万竞拍和他一醉方休的机会,连续包场一月,才哄得他委身于他。
如今这头牌要自立门户创办俱乐部,他虽肉痛,但也舍得。但没想到秦小雨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百依百顺的女人竟然如此硬气。
但又想到那妖精昨天在他身下像只发情待肏的公狗,顿时急不可耐。
根据顾氏夫妇遗嘱,两人名下多数遗产由其独子顾凯宪一人继承,但却没有将对集团的单独控制权指给他。
东府的家族企业虽设置了董事会,但多由家族长来控制大权,董事会向来形同虚设。
他的计划本是滴水不漏,谁知半路杀出个顾维祯将西府的20%股份赠与那女人,反将他踢出局。
顾凯宪有些女气的脸咒骂得扭曲变形,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人原来早就和西府的男人勾搭上了,蛇鼠一窝地等着给他下套呢。
随着顾凯宪被请出顾氏大楼,这桩“豪门控股争夺案”正式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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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顾凯宪又消失了数十日,再度现身时秦小雨却细心发现他脸上上了妆,有些欲盖弥彰的遮掩嘴角的淤青。
他毕竟是顾氏夫妇独子,秦小雨只是想对他的行为进行适当约束,并未有意对他赶尽杀绝。
顾凯宪这次回来面上看来确实老实了很多,竟然还恳切给她道歉,说自己这几日好生反省,以后一定和她夫妻同心将顾家产业发扬光大。
秦小雨虽然心里还是存疑,明里暗里的观察了他几日,但毕竟未将他想得太坏,见他的确行为收敛,就暂且放下不提。
又过了几日,顾凯宪借着他生日之际邀请族亲共聚一堂,地点就定在雎水市郊外的一家温泉酒店。
秦小雨见东府不少妯娌都欢欣鼓舞,也不好逆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