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离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石榴，剥着石榴籽，在京城长街上溜达。
受驭兽圈所限，她能自由行动的范围不大，可元海棠不给她解。
下午是小鸟躲进树荫午睡的时间，这会儿林子里没什幺好玩的。
她在那边逗留了一刻钟，用吐出来的仙气催出满树的大石榴后，觉得和天宫的日子没什幺区别。
实在太无聊。
她飞回城里，去逛长街集市。
京城的集市非常繁华，大路宽敞。马车在路中间行驶，士兵举着长矛巡逻。
路人衣着华丽，多有仆从跟随，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贵。
集市分为东市和西市，东市离皇城更近，卖的东西也更贵些。不少古玩字画的摊位，专供达官贵人。
小离的荷包是早上出门时土地给的。他说元海棠身上带的银两数额太大，若是逛街会找不开。要是买了拿不动的东西，可以直接报天师府的名头，让人直接送到府上去再收钱，便给了她一个都是零钱的荷包。
可她没什幺想买的。
糖人摊，蔬果摊，胭脂铺，首饰铺……凡人及时再繁华，哪里有林子里好玩？
她还想去和殴打猴子，和鹰隼抢地盘呢！
“哎哟~”迎面撞来一个女子。
“你没事吧？！”
小离觉得自己没用多大力道，那女子却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她赶紧将她扶起来，左看右看，没看见什幺外伤。
“哎哟，我的脚动不了了。”女子捂着脚。
“扭伤了吗？”
小离握她脚踝，想诊断一番，她手还没摸到，女主却拼命躲闪，痛呼连连。
“哎哟，痛！”
小离歪头，有些困惑。
元海棠会医术，经常去给其他神仙看病，她怎幺说也在他身边跟了九百年，判断简单的跌打损伤不在话下。
她觉得这脚踝没肿也没红，更没蹭破皮，应该没事。
可女子却呜呼哀哉，简直像断了的样子。
路人听见她惊呼，都跑来围观，议论纷纷。
或许是凡人脆弱，有很多神仙不会得的病。
不过凡人大夫一定能治好她。
小离：“我送你去医馆吧。”
“这伤不碍事，是以前留下的……我想回家，姑娘，你送我回家吧！”女子环顾一圈，有些害怕人的样子，拉住小离的手，透着朦胧面纱，隐约看见一幅楚楚可怜的娇容。
小离爽快答应：“行！”
她搀扶着女子，女子擡手指路。
小离：“你叫啥？”
女子转了转眼珠：“我叫婉儿。”
小离：“你们凡人不该有个姓氏幺？”
女子可怜兮兮地回答道：“妾身身若蒲柳，无父无母……”
小离：“那你是怎幺有家的？自己挣的？”
女子没回答上来，哎哟叫着脚疼。
一开始还是大路，走着走着，远离集市，听不见人群的喧闹声了。
两侧筑着高墙，像是两个宅子的中间缝隙。路边堆着废竹篓子，老鼠在周围窜来窜去。再往里走，隐约能听见后院女子的哭泣声。
这里似乎是死角。
小离有些奇怪：“姑娘，你家是这幺走的吗？你是不是迷路了？”
那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往前快跑了几步，嘴里喊着：“快啊！”
就说嘛，她的脚果然没事！
现在是啥情况？
小离觉得身后站了个人，不知道拿什幺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
其实她吃仙丹后，能辟谷，也能闭气。
可她不免好奇，嗅了嗅那气味。
草药的苦味，像是蒙汗药之类的。
有些晕。
小离身子一软，昏了过去，神智却还清醒着。
“没想到这幺容易，真是吓死我了。”
“她不是仙女，怎幺这幺容易就捉住了？”
女子道：“老爷说的没错，你们胆子是真小，那姓元的肯定是个方士。如果真有什幺本事，她有危险，他肯定就来了。你看，这幺长时间还没来！”
小离被人抱着，从后门进入一个大宅院的厢房。
她被人在床上放下，用麻绳五花大绑。
一男一女在床边议论着。
男人问：“我刚才用了十足的蒙汗药，这份量说是到后半夜才会醒。那这春药还要下吗？”
女子道：“当然下啊，你不下，一不小心折腾死了，明天城门上挂的就是尸体了。老爷不是说了，不伤性命幺？药给我，等我三哥的人到了，我再喂给她！”
两人出了门，将厢房的门从外锁上了。
还挺谨慎的。
小离睁开了眼，手一挣，捆绑在她身上的粗麻绳断成几截。
她在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侧耳仔细倾听。
宅院里似乎无人居住，空着好多间屋子都没有人声。反倒是隔壁大院子里有不少人，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阿娘我不想缠足……好痛……”
“听话，这样才能嫁得了好人家。你得有本事让公子哥围着你转，你才能带阿娘脱离苦海。”
“我好痛，呜呜呜……真的好痛……阿娘，我脚趾头的骨头露出来了呜呜呜……”
“忍忍就好了……阿娘也是这幺过来的……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
“那阿娘，阿爹为什幺不要你了……”
“什幺？”
“阿娘，你也是缠足的，那为什幺阿爹不要你了？他如果要你，为什幺我们还住在这里？”
啪——
“你这个死丫头！阿娘让你做什幺，你照做就是了！问这做什幺？！”
女儿爆发出更响的哭声。
小离听到了别人家的墙角，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她看过司命排的很多戏本子，有一本是讲缠足的。
她觉得有些难过，变回小鸟的形态，从窗户飞走，直接落尽了这户人家的院子。
深宅大院在京城最犄角旮旯的位置，白墙高筑。从外看起来威风凛凛，内里却一片萧条。
花园荒芜，全是杂草，一个家丁婢女都没有，房梁上积着厚厚灰尘，爬满蜘蛛网。干柴堆在亭子里，看起来是这母亲自己动手劈的。
这缠足的女儿也就七八岁，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爬，脸上有个巴掌印，已经肿了起来。
她双脚脚背都被打断，折向脚底，疼得不能走路。血迹从绷带渗出，留在地上，爬行时留下一条浅浅的血迹。
刚才是她母亲想让她晒太阳，才将她抱到院子里。这会儿母亲显然不想理她，独自去了厨房。
女儿从椅子上爬下来，打算自己爬回房。
小离走过去蹲了下来，打量着她缠满绷带的双足，打了个哆嗦。
凡人真是太可怕了。
这要是放山林里，这样的小鸟就是个残疾，没多久就会被老鹰吃掉的。
“你为什幺从天上下来，你是仙女吗？”小女孩的童音带着天真和期待。
小离双手托腮，问：“是不是只要有钱，你娘就不会让你裹小脚了？”
小女孩说得殷切，“是的！”怯生生地问，“仙女姐姐，你能给我们一点钱吗？”
“有，我能把我钱都给你！”
小离摸向腰间。
腰间空空如也，荷包居然不见了。
掉了，还是被刚才的那两人顺走了？
小女孩看着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没有钱，心灰意冷：“仙女姐姐你也没有钱啊……你可以帮我治好我的伤吗？我可能快死了……”
小离伸手摸向小女孩的额头。
滚烫。
应该是脚上这伤口引起的。
现在恐怕只有仙丹才能治好她了。
“我要去替你拿仙丹，你在这儿等我……”小离听见了隔壁宅院的响动，“我晚上再来，你先撑一会儿。”
就这幺耽搁了一会儿，那女子居然只身一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想来里面就是她刚才提到的烈性春药。
小离略微思考了一下怎幺反击，从窗户飞了进去，变成人形。
“你……”女子受到了惊吓，差点惊呼出声。
小离接住她手中的食盒，挽着她的腰，笑眯眯地用脑袋一撞。
女子被撞晕过去，昏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