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没用的我

24.没用的我

歌声带来了过去的记忆,那是笨笨的女孩唯一能够分享的礼物。

她的身上没有更多的东西,只有最后留下她一个人的回忆在不断地回荡,她变得不喜欢剧烈的声音,因为那会把周边发生的一切都掩盖。

她的妈妈软弱又坚强。

软弱的一部分早早买下了和孩子们三人的墓地,希望最后安睡的地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平静安稳,坚强的另一部分却能够用力推开地狱的锁链,哪怕只有一瞬间,她心里的希望比任何烈火都要炙热,她向孩子伸出的手到最后都没有放下。

如果在这个世上只能留下一件礼物,请把我的孩子留下,他们什幺都不懂,没有任何过错。

但如果拥有哪怕一点点希望,请允许我带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很大,总有特别的人拥有别样的温暖。

她曾双手合十,这样许愿,那一刻的她比谁都虔诚,低垂下的脖颈那般纤细,只要一只手就能牢牢把住。

请唾骂我吧,因为我是个没用的母亲,也请让我和孩子们告个别,说上最后一句话。

我看着不知何时站到房间中间的妹妹,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同样的瘦小无力,同样的被家人留在原地,因为没法马上成为大人,所以什幺都保护不了。

可时间终究会流逝,留下的人能够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他们可以努力学习,也可以尽情地哭泣、后悔,甚至憎恨,但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选择,唯有一点是不变的。

他们的家人一定希望留下的人能够幸福地生活。

所以现在的我成为了警察,不断地进入受害者的剧作,去改变那些所谓既定的死亡,眼前的孩子也同样如此。

成年的男性也许会给孩子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思考过后,我不着痕迹地轻轻碰了碰松田阵平的手背,他顿了一下,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和萩原研二两人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而我则上前微微拉近了距离。

敞开的窗口和房门分别地立在左右两侧的连线上,彼此对称。

走近后妹妹的样子也变得清晰起来,月光掠过眼睛,在她的眼角下方刻下死亡的日期。

我蹲下身,擡起头看着她轻声地说。

\"后悔,也没有关系哦?\"

\"...我不明白。\"

妹妹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明白,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没办法称之为眼睛,看到的永远是过去发生的事,她被留在夜晚,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等待着烟火循环往复的绽放。

原来,这样的情感能称之为后悔吗?如果后悔的话,能把死去的家人还给她吗?

即使不说出口,我也能理解她内心的疑惑,因为幼年的自己就是这样,有一段时间不停地怀疑周边发生的一切,觉得每天的夜晚都是相同的,只要从柜子缝隙中往外看,就能看到相同的画面。

所以我能够坦率地把心里的想法在此刻全都说出来。

\"我曾经觉得如果自己也能永远留在家人死去的夜晚就好了,可我的哥哥却在不断地哭泣,明明平日里总是他挡在我的身前保护我,但在那天晚上,他看起来比谁都弱小。\"

弱小的像是芦苇,干枯的心也把身体化成冰冷的枯骨,诸伏景光的眼里即使长大后也藏着再也弥补不了的后悔,这些后悔最后变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不甘和愤怒,世界上总有着看不到的隐秘角落,很少很少能够被人发现。

\"哥哥在哭?\"

妹妹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象不到自己哥哥哭泣时的场景,因为那张脸上总带着逞强的笑,像是刺在自己身上的让人疼痛的,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对,哥哥在哭,哭得像个笨蛋一样,所以后来我变得想要保护他,想要做站在前面的那个人。\"

我想起小景光哭得皱巴巴的脸,经历过的痛苦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弥补,但在现在,我已经能够坦然地把一切说出口。

\"但我发现自己做错了,我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我这样说着,妹妹却突然变得着急起来,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拽住我的袖子。

\"不,不是的...不要说。\"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听下去。\"我没有因此停下话语,而是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世界上除了孩子以外有很多特别的人。\"

\"他们的年龄比孩子们大,有的人很脆弱,有的人则比谁都坚强,但有一点是不变的,他们的一生都在不断地向前走,无论前面的风景是好是坏,只有向前走才能够看到更多的事物,也许,那就是幸福呢?\"

如果前面就是幸福,我是不是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呢?

我抱着这样的念头一天天地长大,不断发现并了解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哪怕三个人肩靠着肩的地方是地狱,长大了的我也不再会感到害怕。

孩子拉着我衣袖的手轻轻地发颤,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大人的模样。

\"身为孩子的我们太过弱小,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我没办法回到过去改变那一天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于是我努力想要成为一个警官,去保护那些停留在过去的人。\"

我说着握住妹妹的手站了起来,我们一步步地走到窗边,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不会说话的月亮和看不清模样的星星,世界上除了我们以外的其他人生活在一片寂静里,他们同样看不清摸不着,只有在生活交错的那一瞬才能够看到彼此的身影。

\"我想告诉他们。\"我突然大声地向窗外喊道:\"喂,该往前走了!\"

妹妹因突然的话呆住了身子,我把另一只手撑上窗檐,侧过身认真地问她。

\"让我带你离开好不好?你的世界不应该只有这个房间。\"

夜晚的风轻轻地扫在脸上,那并非如同阳光般的热烈耀眼,但也足以作为灯光把路照亮。

\"我们去的地方即使不说话也有人能够理解你,即使烟火绽放,其他的声音也不会因此被掩盖。\"

\"可以相信我吗?我们现在就出发。\"

为什幺要说这样的话呢?眼前的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幺模样吗?

妹妹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姐姐,觉得月光不再是月光,而是一颗一颗落在眼里的星星,那些星星每一颗都独一无二,落在眼里的时候不会刺眼更不会疼,足够特别又充满着未知。

姐姐的眼里有着红色的色彩,但那并非地狱般烈火的颜色,那更像是灯光,像是一把足够坦率的、能把心打开的钥匙。

现在就出发吗?已经可以不用等待了吗?一个人忍耐了那幺久,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明明只要一句话的时间,世界也会因此变成其他模样。

真的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像妈妈和哥哥那样,像我的家人那样。

\"...现在?\"\"对,现在。\"

\"只有我?\"\"...对,哪怕只有你一个人,我也要带你离开这里。\"

\"邻居的叔叔阿姨,会知道这件事吗?他们会说话,会理解吗?\"

\"嗯,我会让他们理解的。\"

我蹲下身,让她坐在我的手臂上把她稳稳地抱起来,回头看向松田阵平示意。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

\"喂!醒醒!\"

他大声地喊道,哪怕是星星月亮都能够被叫醒,我抱着妹妹让她看向窗外,同样大声地喊。

\"喂!蠢货!给我听好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生活了!\"

\"去寻找!比谁都幸福的生活!\"

妹妹的脸上蹭过了夜晚的风,只要稍微高一点,窗口外的景色也会因此有所不同,哪怕笨笨的她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但小孩子总会因为相同的简单事物留下眼泪,她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特别,变得不同,外面的世界怎幺也看不够。

陌生姐姐的话就在自己的耳边,明明身体和妈妈一样的纤细,但她的手臂却格外有力量并且十分温暖,她大声地喊:

\"你要记住这句话,哪怕现在的我们什幺也做不到,哪怕再没用,再一文不值!\"

\"就算是为了那些拼尽全力保护你的人,不要在空无一人的夜晚坠下!\"

心脏不再有失重的感觉,妹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保护的温暖,现在的她能够感受到委屈、刺痛和不甘心,也许这就是后悔吧,也许妈妈和哥哥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未来却能够因为特别的人发生巨大的变化。

于是,夜晚听到了许下的诺言,听到了能够把留在过去的人推着前进的话语。

\"清水秋奈,隶属于警视厅刑事部机动搜查队。\"

\"愿意永远保护你。\"

松田阵平看向自己的搭档,突然变得想要叹气,他无可奈何,彻底认输,在秋奈的对比下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没用的,彻底服输的软弱家伙。

别在良夜从空中坠下,因为你还在后悔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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