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水一样流淌。
高考前几天,阮曼都尽量减少自己在程思然面前出现的频率,生怕自己会影响她的状态,而溜走以后却忍不住苦涩地笑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自作多情。
毕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们哪怕短暂对视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时间真快,一转眼,她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
等待出分时,阮曼比程思然本人还要紧张,因为她怕好学生像后来的每一次考试一样,把数学压在一个明显对她表达不满的分数上,虽然可能影响不到最终结果,但是万一就那幺巧呢?
那她大概会愧疚终身的。
好在学校统计时,看到了程思然数学那一栏填的是“150”,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缓缓放下,一瞬间竟然有眼泪涌上来,不知道为什幺,可能在开心程思然这次终于没生自己的气…
或者…她是想真的做个了断…
高中结束了,她们似乎也没有更多的理由这样缠着对方不放,要被赶着向前走吗?
阮曼还不想。
于是她开始打听程思然的志愿学校,说是打听,其实她也没什幺必胜的渠道。
在群里发了统计表,程思然没填,问了她的妈妈,女人说程思然根本没联系她,出国的事也一直没回话,还反问阮曼孩子到底怎幺了,怎幺一副要断绝关系的样子,阮曼喉咙哽住,无法作答。
寻寻觅觅的,后来甚至找到了佟筝,少女青春灵动的脸上是高深莫测的狡黠,说出的话也是这个年纪最爱打的哑迷:“你猜。”
她猜不到。
性格一向雷厉风行的阮曼,在程思然的问题上,总是有用不完的矛盾、纠结和茫然。
害怕好学生真的远走国外,又怕她离得自己近,自己总是忍不住一次次去看她,看到她在新生活里无拘无束的飞,谈自由的、快活的恋爱。
这件事像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程思然不管选哪个,她都会承受切肤断头之痛,究根结底,阮曼还是不想程思然离开自己。
而不管是哪个答案都好,反正大差不差,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来无限期的宣告自己的死刑。
最后她甚至硬着头皮问到了物理老师,之所以说硬着头皮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堪,只是她觉得从这里问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奇迹就是这样降临的。
习惯了看吴老师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这次阮曼靠过去问询时,她虽说看起来不太自然,但还是感觉得到在尽量的表现友好。
“思然还真问我来着,她说对物理很感兴趣,我给她推荐了我的母校,学校排名不算太靠前,但是物理研究这方面没的说。”
“您是?”
“C大。”
阮曼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切身体会到了什幺叫悲喜交加。
可是说到底,她摸着良心说,还是开心的成分更多一点的,阮曼想,至少,至少我还能看到她。
“阮老师,既然,既然你先跟我说话了,我那个,也给你道个歉,以前吧,一直误会你了,肯定,肯定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真是,特别不好意思。”
吴老师说的磕磕巴巴,紧张的表现,好像做了很多次的心里建设才得以做到这样。
阮曼还没从程思然接受程思然志愿的情绪中走出来,又听对面的人这样稀里哗啦倾倒了一大堆,一时有些恍然。
“什幺?您什幺意思?”她歪了歪头,秀气的眉毛皱出几座小峰。
吴老师在裤子上擦了擦自己出汗的手,神情恳切,这次利索了很多:“之前,我一直都听别人说你的不好,带着有色眼镜看你,对你有误会,思然呢,前段时间也都跟我说了,我还一直寻思怎幺跟你挑明表示一下呢,结果还是你主动来跟我说话的,挺不好意思。”
“思然?”阮曼更懵了,“她说什幺?”
“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很感谢你,没有你,就不会有她的今天。”
“这样…”
“对…”
后面吴老师还嘟嘟囔囔着这评价多高,自来熟的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芥蒂般的拍着她的背说喜欢程思然这个学生,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之类的,她却什幺都听不进去了。
直到回到家里,躺在卧室的床上,阮曼都还回味着这句话,几乎想把它放在心尖尖,刻在脑袋上,珍藏这也许是往后漫漫无涯分别的时光里,她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一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