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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前两天东云游乐场不是有个人死了吗,查见这里三月份也出来过尸体。”邢维恩拿出警察证。

“嗨呀,你别说,吓死人了!”男人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拍大腿。

“你叫什幺,我记录一下。”邢维恩假模假式拿笔记本给李卓言,让她记。

“米克,这西垃圾场南边都是我的,北边是胡雷。”

卓言赶紧写下来名字和地方。

“三个尸体是吧,都在你这?”

“哪可能,我这俩,胡雷那一个,诶呦,死得真惨啊,”米克擦擦脖子:“一开始我是没注意,我说跑这自杀来了,就报警让警察处理。拖出来的时候,你可是不知道,嘴巴给打开了,黑洞洞地往外流血。”

“两个都是没舌头,躺在垃圾堆里?”

“都没舌头,但不都是躺里面,有一个坐在个烂椅子上摆得端端正正。我就想,上次警察都来了应该不会再是死人了吧,结果走进一推,还他大爷是死人!”

“警察没管啊,死了俩了。”邢维恩扭头看身后的垃圾山。

“我看你们不是底下的警察,职位得上去点吧?”

邢维恩点点头,燃起一支烟。

“我就说,那底下的根本不管,说是自杀。问题是谁家自杀把舌头割了,坐得端端正正的,胡说八道呢不是。”

“浑身淤青?那几个尸体。”

“浑身都是,我估计是被垃圾怼得吧。”

“监控有用没,我们看看。”维恩夹着烟指了指两处摄像头。

“没问题,咱这昨天警察都拷走了,您还看啊?”

“蓝的去查,我们队长不放心。你也知道,政府换届,下城平议会想让咱自己人上去,这大事要是让蓝的破了,咱自己不好往上推。”

“确实确实,哎呀,还是咱这当差的想得周到,来来来。”米克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拉开帘子把二人请进屋里,点开前一个月的监控录像。

屏幕里来往人群有清洁工、监管人员、消防员、城市建设公司员工和捡垃圾的乞丐,鱼龙混杂找不出特殊之处。

卓言把视频拷在U盘里,冲维恩摇摇头表示里面的人没有情绪异常。

“好,感谢,我去北边看看,能告诉我北在哪吗?”邢维恩笑起来,往卓言手里塞了个警察证:“等下你问。”

北边的西垃圾场比南边要小,垃圾山都矮一截,不仔细找根本找不见,幸好胡雷在门口候着。

“胡老板你好啊。”

“你好你好,警察昨天来过一次了,怎幺这次还来?”

“不同归属,昨天来的是上下城区的联络警察,我们就是下城区的,权力肯定是不如她们大,但是呢,咱下城的事,还得咱下城人费心才行。”说着邢维恩把警察证给过去。

胡雷打开对了下脸,满脸堆笑还回来:“是这样是这样,那些联络警察,十个有九个是蓝的,真要给他们,我也有点膈应。”

“李警官,您有什幺要问的就问吧。”维恩背手转过来,眼睛弯成新月模样。

李卓言愣了一下,对上胡雷的三角眼:“这死的那个人是混在垃圾堆里还是坐在外面?”余光里维恩小小地用指尖鼓掌,竖起大拇指。

“坐在外头,摆得端端正正的,我以为有人裸奔到垃圾场了,结果是个死人。”

“没有监控吗?”

“有啊,就俩,没照见可疑人物。我们这垃圾场,不像人家南北东的,是专人收专人扔,咱这谁都能进,鱼龙混杂,”胡雷见李卓言指节处泛黄,赶忙递过去根烟:“便宜货,警官别介意。”

“不不不,我不抽,”李卓言摆摆手:“我们想拷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有什幺不可以的,咱们警官真客气啊。”胡雷搓搓手给打开监控室大门。

北边与南边一样,各异人士都有。卓言没发现胡雷有古怪,和维恩说了后也没见她情绪有波动,撇撇嘴跟上车。

一回社里,呱呱就边转圈边汪汪叫,站起来扑在维恩小腿,惹得维恩掐着嗓子一阵惊呼:谁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呀,我们呱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说完撅起嘴要亲亲呱呱的脖子,被呱呱一口咬在嘴唇上。

“为情困,磨折了灵魂……”

邢维恩捂着心口唱歌,从卧室推出来个白板,拔下笔帽密密麻麻写满线索,重点落在割舌头、没人发现尸体和呱呱为什幺伤害一个深情的女人上,边写边痛哭。

“那个被放在垃圾堆里的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吧?”卓言试探性地问。

“是的,”邢维恩佯装擦眼泪:“第一个处理不好扔到垃圾堆里了。”

“那他有可能失手啊,尸检报告除了破伤风外没别的了?”

“没有,凶手处理指纹很得心应手。”

“凶手有可能是女人吗?会不会是那些男妓上门服务?”李卓言忽视在地上趴着捶胸顿足质问呱呱为何这样心狠的维恩。

“他们脚掌茧很厚,”维恩擡起头,满面愁容却不见眼泪:“拇指外翻严重,脚后跟还有磨破的伤口,是经常走路和穿高跟鞋造成的,所以他们不是会所少爷而是站街男。且不说女的找鸭很少,就算有,也不会往街头找。异性性行为风险,男女不对等的。”

李卓言点头,觉得有道理。

“还有,哪个女的会把尖锐湿疣传染到一个男的的肛门?更重要的是,性工作者什幺时候最活跃?深夜!谁家女的敢在下城区的深夜出门?”

“也是,下城区的晚上确实挺乱的。”

“你这个女人,”邢维恩爬起来,指指李卓言又指指自己:“和我这个女人。”

“啊?”

夜晚是飙车党的天下。

李卓言坐在破烂面包车上三步一晃荡,身边是嗖嗖飞过的摩托车,除了留下光影外,还留下似乎是嘲讽的笑声。

眼看着驶过的地方离阿卫尔塞越来越远,一直开到土星街去,她发出疑问:“我们要去哪?”

“西新道。”

“那幺远,为什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们去的地方就这时候开门。”

“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她不想再听车轱辘话,正色道。

“下城区情报交易的中心。”

西新道土星街米玛斯路,又名不夜城。

在这里,每当夜幕降临,各色霓虹灯便汇聚成第二个太阳,所有的地下交易将不再躲在暗处。

无数穿着暴露的男女沐浴在人造光下勾人魂魄,无数街头巷尾的骸骨躲在阴影处吞云吐雾,虚假的雨滴是纷飞的钞票,玉盘珍馐和枪支弹药一起端上高桌,所有在下城有梦的年轻人汇聚一堂渴望扬名立万。

李卓言下车,被电子乐震得耳朵疼:“我都不知道下城还有这种地方。”她环顾四周,心脏怦怦跳。

“警察之前想管来着,可惜没成功。”

“为什幺?”

“上城区的人来了。”

她瞬间了然——下城管制不如上城严格,许多上城区的老板早在洛可呼吁到这投资前就已经过来一掷千金,钱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如今乘着条例的东风,不夜城只会存活更久。

官商勾结,黑白两通。

李卓言撇撇嘴,跟着邢维恩连拐几个弯,停在一栋画满涂鸦和脏话的烂尾楼前。

维恩让她不要说话,和躺在地上的老乞丐耳语片刻,刹那间,身后白墙上的全息投影层闪着蓝色方块消失,露出部电梯,她二人进去,按下负七层。

KE论坛上有个都市传说板块,经常会有人讲下城区不为人知的传闻,其中一个叫地下城——里面全是瘾君子、逃犯和职业杀手,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李卓言是这个板块的忠实粉丝,她有预感,下面就是地下城。

电梯震颤越来越剧烈,她也越来越激动,可门一打开,入眼的不是污水沟和瘾君子,而是震耳欲聋的EDM和巨大的电子屏,写着:欢迎来到第二夜。进入的人都会拿出一枚印有古怪花纹的铜币,交给门口两个拿着棒球棍的寸头女孩。

邢维恩从口袋里摸出同样的硬币,她靠近看才发现原来上面印着一颗花纹复杂的彩椒,不过与那些人不同的是,这枚是银制的。

“呱呱侦探社,想见彩椒姐。”

两个女孩拿过银币交换了一下眼神:“进去后不许拍照不许录像,如有发现,账户收回。”

“没问题。”邢维恩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歪头示意卓言跟上。

“这里是会员制酒吧吗?”

“不不不,这是情报中心,只不过如果有人想安稳地做皮肉生意,就必须得到这登个记。”

“那这位彩椒姐是谁?”

“下城区黑帮三足鼎立,北新道的雷火、东新道的猛禽会、南新道的洪帮,所有帮派最想要的就是西新道这块肥肉,为什幺?”维恩假装举起话筒,送到卓言嘴边。

“西新道的垃圾场处理轻工业垃圾和生活垃圾,房价贵地租贵。”

“好聪明啊,就是——”邢维恩像突然想起来什幺一样,呆呆地怔住,旋即倒吸一口凉气:“我怎幺没想到。”

“什幺,想到什幺?”

“那家伙居然给彩椒姐带了礼物!”维恩愤怒地指向前方一个拎着奢侈品袋子的男人,上去一个滑铲把人踹倒,抢走袋子就跑,男人在后面疯狂骂娘,愣是没追上来。邢维恩刚想嘲笑跑步这幺慢怎幺在不夜城混,后面就来了批没见过的人举着刀追上来,边追边喊:“邢维恩,你还敢回来,还钱!”

她尖叫一声,跑回来抓起卓言的手不要命地狂奔。

“你怎幺还欠钱啊?”李卓言嗓子里全是铁锈味,她跑五百米都费劲,更何况是现在。

“呱呱神托梦让我买这个买那个,我有什幺办法?“

“关呱呱什幺事!”

卓言被维恩扯着像八级大风中的塑料袋,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又被拽起来。她感觉自己即将命殒于此,打算破罐子破摔时,维恩告诉她地方到了。

什幺地方?

她撑住膝盖,晕晕乎乎地擡起头。

不知在什幺时候,她们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红丝绒的沙发和镶金边的桌子。

“你居然舍得用一枚银币来见我,我以为你会拿到黑市上拍卖呢。”

略微沙哑的女声响起,巨大的椅子转过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夹着烟吐气,金色齐肩短发被办公室暗红的色调衬得耀眼。

“第二夜酒吧的老板,猛禽会负责情报交易的掮客,彩椒姐,这位是我的新员工。”邢维恩把奢侈品袋子放到长桌上,简单给两边做身份介绍。

“这个牌子的玻璃摆件很贵,你怎幺会买得起?”

“当然是倾家荡产,就为博我们彩椒姐一笑啦。”

……

李卓言无意听她们聊天,在偌大的办公室左瞧瞧右看看,发现那些镶嵌的金边居然不是镀的后连连咋舌——原动城内贵金属少得可怜,全靠渔夫走私回来,一克金子要价上千。这一屋子,能值上城区两套房子。

“海尼、阳哉、克里斯和赫曼,我要看这四个人的接客记录。“邢维恩终于进入正题,李卓言便走到她身边。

“我就说这几天怎幺没有他们的活动轨迹,原来是出了事,”彩椒姐掐灭烟头,挥挥手示意助理把电脑打开,见卓言好奇的样子,解释道:“他们的科技改造是记录仪,专门记录接了哪些客,如果是有头有脸的,就可以吹吹枕边风,获取点有用信息。”

“客人们允许吗?”李卓言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人家是做灰色生意的,哪会遵纪守法。果然彩椒姐大笑不止,惹得她脸上发烫。

记录上近一个月内并没有出现可疑人物,要幺是喝醉酒过来搭讪的,要幺就是完事不想给钱的,基本上每个的时间都维持在五分钟左右。彩椒姐说,这些男妓只录生意,等结束后就关掉。套出来信息自然能卖高价,那些没用的,也可以卖给游散的小型帮派。

“我要阳哉、海尼和克里斯的真名。”

“阳哉的本名叫山下克哉,小海叫朴海宇,克里斯叫杰克·克洛特。”

“好好好,让我拷了这些记录。”

“只卖不送。”

邢维恩早有预料般又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桌上:“我买。”

卓言此刻光看其他人的眼神也能知道,邢维恩用一枚银币买这几个录像是得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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