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病倒了。
它起初只是装病,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病了,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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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放弃温暖宜人的火山丛林,宁肯承受风雪也不肯迁徙去丛林生活,想想便知有蹊跷。
沈佳仪当时没有多想,不过很快,狼群就给了她反应。
灰狼们开始呕吐,起初是一两只,后来整个群体都开始呕吐发热。
黑狼睡在她身边,体温也不断升高,甚至浑身微颤着,直到沈佳仪把被子裹在它身上,那冷颤才止住了。
它竟然开始畏冷?
黑狼从不怕冷的,它毛茸茸的,从冰水里跳出来还能拖着鲛人一路走回来,挨过一个多小时的凛冬风雪。
肯定是生病了。
然而沈佳仪并不是兽医,她也不会给动物把脉,只能根据狼群表征跟丛林里的环境来判断,应该是得了疟疾。
历史书上有记载,殖民者迫使土着砍伐原始森林,就出现过人类与野生动物交叉感染的情况,最为常见的是就不开荤的野生蚊虫,在人与兽之间传播的疟疾。
幸亏、幸亏她穿了厚厚的雪服。
春夏之时,沈佳仪在山林间采集了许多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时她采集了好多黄花蒿,有些做成了驱蚊止痒的香草包,有些拿来做酿酒的酒曲,还时不时薅一把喂兔子,反正这东西随处可见。
说起黄花蒿,人们可能陌生,但——青蒿素,又称黄花蒿素。
沈佳仪把半数的香囊拆开,剥出其中的黄花蒿,又把草药匣子里存着的黄花蒿一并取出。
她也不晓得给狼治病该是个什幺手法,只给狼嘴里丢去几枚干草,又烧了好些热水冲泡风干的黄花蒿,用于狼群的日常饮水。
期间,小姑娘时不时就给狼群调节干草量,再加进去其他草药,狼的生命力很强,再加上她用对了药,不出三日,这群狼们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对于那晚,她也存了阴影。
没人会喜欢一个陌生男人的侵犯,她身上痛了好久,无事便泡在浴桶里不肯出来。
她在床头藏了把利刃,日日磨刀,霍霍有声。
她恨不得那男人现在就出现,她好一刀攮死他泄愤。
可日子还在继续,小姑娘憋了一肚子的窝火,咔咔磨刀。
她并不厌弃自己,虽然被强行交欢,可那又不是她的错,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当是睡了个鸭子。
鸭子该死,她就算拼了自己的小命,也要把那狗男人捅成马蜂窝,再割了他的狗东西送他去做太监。
黑狼清醒时,便听见沈佳仪磨刀的声音,毛茸茸的狼耳朵动了动。
直觉告诉他,小姑娘似乎怨气极大。
然而黑狼还不知道这怨气是对他,只盼着快点痊愈,再变回人形跟她说说话。
疟疾感染动物,也会感染人类,原始丛林里还藏匿其他细菌病毒,她估计土着们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沈佳仪把草药放在小篮子里,嘱咐灰狼把篮子送给长河对面的土着。
似乎怕它把篮子弄湿,沈佳仪还亲自教它下水游泳前,怎幺把篮子顶在头上。
灰狼:“……”
真的好栓Q,难道狼狼它也要学这些吗?
黑狼会在生病时格外黏人,沈佳仪这几日都被它粘着,又是要抱抱,又是要贴贴,又是要摸摸的,弄得她身上全是狼毛,团成的狼绒毛线都粗了一圈。
黑狼昏睡时,非要她也在旁边,把她看得死死的,整日腻在一起,沈佳仪杀人之后的空虚仓皇终于渐渐抚平了些,至少可以稍稍坦然。
然而,创伤如果能全然抚平,那就不叫创伤了。
她患上了种极为危险的后遗症——她竟然开始晕血。
这在丛林生活中,几乎是灭顶一般的bug。
沈佳仪很难过,她不知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完全康复,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胆小得像小鼠一样。
别的穿越文女主,都是穿到文明社会去当王妃,什幺邪王的小娇妻,什幺双开门皇帝的恶女皇后,再不济,就算穿成个丫鬟,至少也是文明社会,文明社会!
就她一个倒霉蛋,穿到大航海时代的蛮夷荒岛了,她真的会哭死。
沈佳仪一遍遍的想,她数次幻想着,要是自己是杀手就好了,是警察也好啊,或者是个户外探险家,是个驯兽师……可她什幺都不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高考刚结束,正在雪场里快乐滑雪,什幺坏事也没干过,一直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的活着,有时还很有爱心地喂喂流浪的猫猫狗狗,可上帝还是没有放过她,把她自己丢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时空。
她不会做饭,走不了美食征服天下的路子,她也不会武功,甚至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她胆子小,很怯懦,她没有果敢的性格,没有敢爱敢恨说一不二的魄力与勇气,走女强做女帝什幺的,她连这梦都没敢做过。
在这样一个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野兽横行,还有扛着枪杆子来抢土地抢奴隶的殖民者,沈佳仪大致推算了一下,像她这样的,大概是会被淘汰掉的,尤其是,她现在连血都不能见。
沈佳仪开始了自暴自弃,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颓靡慵懒的气质。
她不敢出门,害怕暴露在阳光下,缘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她也不吃烤兔子了,每天吃的很少,只吃些素的菜叶。
黑狼敏锐地觉察到她对血的排斥,那日它照例给她处理了活兔子,叼到她身旁时,却把她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剧烈的呕吐起来。
然后她整个人就变了种气质。
它抱了沈佳仪几日,一开始的情绪是好转的,可越到后来,她的情绪就越低糜。
黑狼的病刚好,便再也坐不住,它强硬地把她拉出小木屋,叼来了她的雪板,不住地在她跟前打着转,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手心,口鼻间萦绕着寒冷的白气。
可沈佳仪不想出门,弯腰抱着雪板,转身又回了屋子。
黑狼只得跟上去,蛰伏下身子,毛茸茸的脑袋自她腿间拱过去,支起身子,瞬间架起了小姑娘。
沈佳仪不知怎幺就骑在黑狼背上了,还不等翻身下来,矫健的黑狼便嗖得向外冲去。
她也只好放低身子,伏在它背上,风雪剐过来,它故意昂首,替她挡掉了风雪。
黑狼把沈佳仪带到南方的海湾,那里搁浅了一艘巨大的船只,最高的一重桅杆目测有数层楼那幺高。
狼引她向前,一人一狼跳上了帆船。
这就是她当时看到的那艘船!
这是一艘单桅四角横帆船,有双层甲板。
墨玉一般的黑眸瞬间亮了起来,有了船,她就可以离开岛屿,去别的地方……可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沈佳仪不懂航船,更没有面对风暴与迷途的勇气。
而且,她低头看了眼收起的帆布,已经被野兽的利爪撕得破碎不堪,别说,搞破坏的家伙还挺聪明,直接把船舵给卸下来了。
她正研究着怎幺把船舵重新按回去,就在船舵旁找到了一张航海地图,罗盘,甚至还有直角仪跟星盘。
沈佳仪左找右找,找了良久,并没有找到望远镜,也没有找到六分仪,难不成这时候还没有伽利略?
黑狼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掌按在她的屁股上。
小姑娘不满地扭头,便见黑狼嘴里叼了一条长长的布料,墨绿色很高级,沈佳仪摸了摸那料子,丝滑顺手,更像是丝绸的洋裙。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裙,她自然是开心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黑狼盯着那小梨涡瞧了眼,着实没忍住,开心地吐出了舌头,咧着嘴好似在笑。
狼不像狗,会经常吐舌头,只是黑狼着实开心,根本忍不住不笑。
它引着少女向船舱探寻,踩在木地板拼接的地面上,咯吱作响,在一个挺大的木箱子前打了个转。
沈佳仪打开箱子,惊讶地发现里面满满一箱的锦缎衣裙——插绣裙、堆纱裙、蹙金裙……姹紫千红,华光熠熠,虽然都是西洋样式,但上面的刺绣跟珠绣,看着很像中国技艺。
白种人骨架体型多数比黄人要大,沈佳仪将裙子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那裙摆都拖地了。
其实在闽南那边,她也不算矮了,168呢,四舍五入也有两米。
但这拖地的衣裙还是伤透了沈佳仪的心,她放下裙子,站起身来,继续跟黑狼在船里探险。
这是一艘极其富裕的船,船内功能区划分明确,沈佳仪找到了武器库,厨房,船员休息的房间,浆摆室,还有酒窖……女孩扫了眼仓库内封箱的酒、烟草和金属制品等,心底大致对船员此次航行有了个推论。
黑狼嗅了嗅水桶里早已发霉的水,这股味道好熟悉,脑海里似有什幺记忆翻腾着将要涌现,可到了眼前,却仍旧模糊缥缈。
沈佳仪在船舱里找到一把小提琴,轻轻吹去指板上的一层薄灰,她步子轻快地拿去给小狼看。
“呐,这是人类的乐器,用琴弓锯着琴弦,就会发出锯木头的声音。”
黑狼:“……”
女孩将小提琴架在肩上,指腹握紧了乌木指板与冷冰冰的琴弦,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朝小狼莞尔一笑,声音清甜:“给你拉一首我们国家的曲子,你就能猜到我的国家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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