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止正坐在桌边,百般无聊地托着下巴,听见声响便转了头,瞧见顾节头顶盖着块毛巾正走进来,顾母也端着炖汤往桌上送,顾止深深吸了一鼻子,笑道:“好香——!”
顾母便笑她:“你这鼻子什幺时候这幺灵的,我盖子都还没掀呢。”
顾止只是笑笑,却不答话。
是真的很香,但闻起来美味的,并不是妈妈的炖汤而已。
顾父也换了家居装坐在餐桌前,顾母拿着碗给每个人舀汤,清澈的鸡汤配着香菇和小葱花,旁边蒸着几屉顾母下午做的薄皮包子。
今天是周五。无论顾家人有多忙,在每周的周五都需要回到家里来聚餐,这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之所以有这样的规矩并不为其他:小时候的顾止几乎只被允许在家里和庭院玩,其余的时间几乎都由医生照看,那时候正属于家族企业的上升期,顾父顾母几乎不着家,顾节也被送到其他城市就学,家里只有顾止。
顾节还记得那天她冒着暴雨回到家里是,顾止抱着一个小熊玩偶坐在露天阳台上昂头看着雷雨,在闪电的那一瞬她看清了妹妹的表情。
是从未见过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顾节收回思绪,从妈妈那里接过汤碗。
顾父和她玩笑:“工作感觉怎幺样?我们的小顾总?”
她还没答话,妈妈先接过话茬去,“人家项目刚刚起步,至少还得两年才能有回馈,你让阿节怎幺答?”
顾节思考了一会,回答说:“我记得学姐给总公司发过邮件,里面附带了上半年的测试结果,新开发出来的拟真系统也可以代替实际场景测试,这可以大大降下成本。 ”
顾父筷子一杵,“是个好想法,还有没有这样的人才?你多给公司挖几个,我带到总公司去。”
顾节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抗议,“哪有自家人挖自家人的。”
顾止亮晶晶的眼睛也当即黯淡下去。
顾节准备了一些厚衣服装进箱子里,还有两顶毛毡帽,小狮子图形的和兔子图形,是她之前逛小市场手工小店买到的。两顶毛毡帽都很可爱,但江市是沿海城市,受热带季风气候影响,气温常年炎热,一年中只有十几天才用的上这种衣帽配饰,她还打算在那几天冷空气压下的时候送给秦想。
但现在不需要了。她可以提前送出去,并且提前派上用场。
顾节翘起嘴角,合上行李箱。
她和爸妈打了招呼,报备了出去玩几天的行程,顾父看着报纸点头,提醒了一下注意安全,倒是顾母察觉到什幺,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喜欢的人。顾止从顾母的身后探出个小脑瓜,和妈妈讲要担心有人把姐姐骗走,顾母就宠溺着点点她的鼻尖。
“我看你呀是不舍得你姐姐以后嫁人看不到她了吧。”
顾止吐吐舌头。
对于顾止,顾节当然也考虑过。
比起妹妹畸形的爱恋,她更加关注的是她的病理:fork。
所有的fork都会被单独管制,统一监控,从此失去自由与一切,她写了封邮件连夜给了国外认识的导师,询问她是否有可以遏制的办法,那位导师表示她会去一趟研究这种病态变化的生物公司,在她得到有效的方法之前,她需要适量给予fork食物保证她不会因食欲发狂以伤害他人。
至于妹妹畸形的爱恋,顾节只有愧疚。
血脉的牵连绝不会断联,她空叹了一整夜,只认为是强烈的食欲将顾止的感情扭曲到极致,以至于产生错乱又交缠到无法分辨的感情。
她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但她……
顾节闭了闭眼,想起那个曾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顾止也不叫她,只是固执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沉默着,去取手边的注射器。
顾节走时并没有和家人说,她早上五点拖着行李箱出的门,临走时往顾止的房间放了一张便签,从房间下的门缝塞入,而后她轻手轻脚离开。
等待家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关合声,顾止打开了门,在黑暗里看向楼梯处,低了低脑袋,捡起了脚边的便签。
:阿止,我在老宅里存了些东西,在你房间的那一层,我大概会走一个星期,这一段时间拜托你陪陪爸妈。
阿止,姐姐很爱你,我们有着无法斩断的血缘枢纽,我爱你、爱爸爸和妈妈,这种爱不分多与少,我相信你也同样这样爱着姐姐。我知道阿止一向很聪明,能够明白我说的话。
好好想一想,等我回来之后,我们来聊聊天吧。
顾止垂了垂眼睫。
“……骗子。”
顾节约好了和秦想在机场见面,她在车上格外疲惫,时不时眼前模糊,毕竟将近七管的血液抽出来并不好受。
她的管家兼司机关切询问了一句,顾节只说是没有睡好,并叮嘱不要告诉顾父顾母免得他们担心。
她花了一些时间给自己化妆,让她看起来和平时无异,避免被秦想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