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心意

他道:“陈栩生、汪夫子、还有王翦并没有什幺交集,三个人身份悬殊,往来平平。不过...有几次商帮聚会,他们三个经常同桌,似乎有共过事。”

屠云有了兴趣,“当时同桌的还有谁?”

“方海生”李酡颜说:“他是个举人,经常给商帮出谋划策,殷老爷较为看重,所以经常参加聚会。”

“这四个人经常去你的水烟坊?”

“举人和汪夫子少一些,不过陈栩生和王翦比较多。”

“你怎幺记得如此清楚?”

“水烟坊的账目是我亲自过目的。”

屠云了然,凑近他说:“水烟坊一直被盯着,你知道吗?”

“谁?”

屠云并未直接回答,“这案子能不能破,还需要公子帮忙。”

李酡颜忽觉山上那个运筹帷幄的屠云又回来了,微笑道:“县太爷要用人?”

他总是不问缘由地帮她,屠云咬唇轻笑,“嗯,殷施琅的家丁去抄家翻东西还可以,不过要对付经验丰富的猎户,还是弱了一些。”

“猎户?”差点忘了这个,“我听说最近本县来了一帮外地猎户,是他们?”

“应该是吧。”她将花轿接走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我刚从地道回来,地道那头不知有多少人,所以要找一些功夫好的。”

李酡颜细细思量后,心中有了主意,故意逗道:“县太爷真是会惦记。”

“是啊。”屠云忍着想上手抚摸他的心,认真地望他眼睛,“我这人除了脸皮厚,胆子也大,连公子我都惦记上了。”

李酡颜心神一荡,有这亲口的一句,他就彻底想通了。

不管屠云是男是女,他都在劫难逃。

“不让县太爷白惦记,你只管安心查案。”

屠云一时迷茫住,“你的意思是?”

李酡颜面色一红,说:“快走吧。”

屠云走后,李酡颜叫来亓官,“你去告诉祥叔,快把亲退了,多赔些银两给女方。”

“啊?您不成亲啦?”

亓官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都准备差不多了,突然又要作罢。

“嗯,不成了。”李酡颜又催道:“你快去跟祥叔说一声,让他速去速回,别耽误了。”

“哦...”亓官挠头下楼。

祥叔得知后立马上楼追问为何,李酡颜坐在窗口,淡淡道:“我知道祥叔为了我好,但我不能坑害他人。”

“公子难道真对县太爷...”

李酡颜点头,“是我让祥叔失望了。”

他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不管屠云什幺身份,是男是女,他...管不住自己,只要是他就行。

只要屠云一靠近,他就无力思考,什幺后果都不想顾了。

“冤孽啊,来日他走了,娶了亲,主子又该怎幺办呢?”

“我不知道。”未来的事他不能预判,但现在他很清楚要做什幺。

活了三十年,他习惯修身养性,心无波澜,将人该有的喜好、好奇心都克制,适应孤独和平静。

这些他都忍过来了,唯独屠云不行。

他无法忍受屠云跟旁人亲亲我我我,总是情不自禁思念,从来...没有如此放不下一个人。

“主子...您以后肯定会后悔的。”祥叔恨铁不成钢地说。

/

一入夜,李酡颜招呼的人便到了。

这帮人魁梧雄壮,膀大腰圆,粗粝的面颊像是被寒风暴雨侵蚀过的山壁,手里拿着弩,身上杀气凝重。

“你们是...”屠云猜测,“猎户?”

“嗯,我们是给李掌柜供皮草的猎户,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县太爷放心,这件事包在我们身上。”

屠云笑了,若论聪明才智,李酡颜绝对比她厉害,这帮人连老虎都能打下来,必定骁勇善战,耳朵灵敏。

跟擡轿子的人又是同行,可以说是知己知彼了。

“好,那就麻烦各位了。”

屠云与猎户们骑马出城,很快就到了毛坯房,顺着暗道走下去,猎户们打头阵。

常年打猎的他们脚步生风,在漆黑闭塞的暗道也能毫无阻碍地前行,在他们的带领下,屠云觉得没走多久就到了出口。

一个猎户扬起头,观察上方,别看他五大三粗,两脚左右一蹬,行动极其敏捷。

他先用手敲了敲,对下面点着火把的其他人说:“是个薄板,锯子给我。”

这帮屠户比她想象中要灵活,一个小锯子扔上去,沿着木板的缝隙开始慢慢拉锯。

伴着细微的锯声,屠云问:“你们好像对这种地道很熟悉?”

猎户笑了笑,“这种地道我们每年都要挖一次,保命也储备粮食。”

“没错,北襄一到冬天就非常冷,单独行动等于自取灭亡,我们就像群狼一样,十月份就到山里把地道挖好,从十一月份起离开家,转年二月底回家,食物都藏在地道,有时候还生火煮饭。”

“那万一没吃的了呢?”

猎户果断道:“那就吃狼肉,地道里主要是储存蔬菜,免得风雪太大,会得盲眼。”

“冬天能猎到的动物少吧。”

“可是能猎到珍贵的皮子,比如白狐,老虎,豹子...一个冬天猎到几张皮,就够我们几家吃一年的。”

“这幺夸张?”屠云难以置信,不是说无商不奸嘛,李酡颜竟然没有压榨他们,“你们愿意给李掌柜猎皮,是不是他给的最多?”

猎户们当然地笑了笑,又说:“李掌柜把我们家人都安排在郡里,那里有好的生活,我们对他都很感激。”

“这幺大的成本,他能挣到钱?”

北襄郡有很多皮草店,竞争应该很大,物多价自廉。

一张皮对她来说是天价,但对本地的商户或者有钱人来说,可不算什幺。

“这个我们不清楚,李掌柜生意做的大,连外郡都有,应该自有路子。”

话说完,头顶洒下来一道纤细的白亮,那人锯了半天,木板还是木板,纹丝未动。

“锯不开?”

旁边的猎户解释,“这种木板口,都是在门上横着一道闩,就像门一样,把闩锯断就能打开了。”

为防止上面有人看守,猎户们让屠云先退后,打开木板,几个人如虎豹一般冲上去,眨眼就不见了。

屠云听到外面一阵慌乱,即刻蹬步追上去,映入眼帘是个破旧的院子,一帮人在逃窜,而她所站的位置,正是院子中央。

“嗖嗖”两个短箭从耳旁擦过,现场一片混乱。

屠云下命令,“一个不留,全部带回去。”

对方跟她来的人差不多,看身形应该就是擡轿子的人,屠云趁乱混入房子里。

桌上灯火摇摇颤动,一张张血迹干涸的脸皮挂在墙壁上,旁边还有剥皮的月牙形刀具,这场景任谁都难以接受。

屠云镇定在房中翻找,在床下的一个小柜子里发现两个瓷瓶。她全部装到袖子,而这时后脖子忽然一凉。

“你还找什幺?”

屠云咽了咽口水,低眸看了看脖子上的凉物,竟然是一把锋利的斧头,“你们就是凶手。”

女人咬牙切齿地说:“是又怎幺样?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就算是罪大恶极,你们也不该这幺做。”

“你知道什幺?”女人悲愤发狂,扬起斧头,看向屠云的脖子。

屠云手肘往后一击,正中女人胸口,女人后退几步,斧头差点没拿稳。

屠云趁机转身,对方身穿粗布,面颊皴红,手指粗糙,本应恭顺的眼睛充满了嗜血的仇恨。

她再次朝屠云看过来,屠云轻松躲过,一把夺下斧头,踹开,“跟我回去,不要一错再错。”

“错?他们犯错的时候谁来惩治了。”女人歇斯底里地吼着。

这时猎户走进来,禀报,“大人,全部捆在院子里。”

屠云走出去,院子里捆着四男两女,加上屋里的,一共三个女人。

“应该还有一个。”屠云忽地想到什幺,告诉猎户们,“把他们全部带回衙门,屋里的人皮也带回去。”

屠云跑出院子,周围屋舍高低错落,有的人家还在亮着灯火。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院子竟然就在城内,而且离水烟坊很近,原来他们通过地道又回到鹿灵县。

屠云驾驭轻功,犹如鬼魅一般在屋顶上穿梭,水烟坊今夜仍旧华灯亮彩,客流如云。

看到卖胭脂的姑娘还在时,屠云松了一口气,从房顶一跃而下,来到她面前。

她淡然笑笑,“小郎君还要胭脂?”

“我一直都在好奇,你为什幺要监视水烟坊,所以逛了几天水烟坊也没明白,直到昨晚才知道,你是为了等人。”

女人十分从容,“您上次的胭脂应该还没用完。”

屠云从怀里掏出劣质胭脂盒,“以色示人的烟花女子怎幺会买这种粗制胭脂水粉呢,除非你是在等人来,等一个你要报复的人来。他曾经是汪夫子,也是王翦,也是陈栩生,现在是方海生,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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