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哗然摔落一地，昔日遥远而神秘的傩面紧压到脸前，朱邪听见翟升痛苦的嘶吼，却无法分走一点注意力。
随着面具人向前施压的匕首，男人的血从侧后方不断喷来，擦过她的脸颊撞上傩面的木质鼻梁，而后成汩坠落。
血珠从面具嘴部开口的方槽不断飞溅到她的唇瓣，浸染一片连绵的红。
朱邪不由自主地喘息起来，微张的唇瓣恰巧压住凶神面具呲开的上下齿排。
呼吸间，比温热的血更腥煞的，是面具齿缝后那人滚烫的呼气。
听不见翟升向后趔趄的声音，听不见匕首反复斩破皮肉的声音。
那一刀接一刀快速刺向男人独臂的力道，只让她察觉到凶手臂膀上不断暴起的肌肉，一次次贴紧她被她揽住的肩膀。
仿佛拥抱。
朱邪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在这个杀气四溢的怀抱中，失去了一个三十五岁中年女人应有的理智。
翟升摔在地上，面具人便恶狠狠向前扑去，继续补刀。
朱邪被她前扑的动作带得仰倒，摔在男人挣扎的躯体上，却只清晰感到撑在自己背心的女人的手骨。
这是一只稳健而暴力的手，挥得动一切武器。
血流过这只手的姿态一定酣畅淋漓，可惜夜里太黑，只见挥毫泼墨，不能仔细欣赏它们浸透皮肤纹路的质感。
这个沉溺于杀人的疯子，没意识到她的面具在自己嘴上压了多久。
隔着厚重的漆木假面，朱邪很想知道藏在里面的嘴唇，会发出什幺样的声音。
“你好像在生气？”
朱邪试探着开口，自己的声音直接从面具的齿隙钻进面具后的空腔，带着沉闷的回声，变成了自己都不熟悉的音色。
可惜没有回应。
面具人的胳膊还在自己脸旁机械地上下夯砸，俄倾，地面传来肉块弹跳的声音，朱邪终于意识到翟升的独臂被生生斩断了。
仅凭一把材质极重的匕首，很难砍断骨骼，事实上，她也没听见刀与骨相撞的击响。
这个经验老道的杀手想必熟悉人体，擅长肢解。
朱邪克制自己继续分析下去的欲望，在对方下一次擡臂时，擡手撑住她试图向下用力的肩膀。
仅仅撑这一下，虎口都被震得发麻，还好对方及时收了力道。
凶手终于撑起上半身，把面具带离了她的脸颊，一汪淤积在假面沟壑里的血顺势落下，泼了朱邪一脸。
她轻轻抹过脸颊，放任红色从鼻梁一路妖冶地蔓延到颈间，用蛊惑的语气说：“他不配你动手，交给后来的人吧。”
车晓辰要的可是活口。
面具静静悬在她的正上方，似乎没有听进她的请求，手臂又开始向下施力。
朱邪只能试着换个说法：“我保证他五日内必死。”
这下面具人抽走了揽在她后背的手，直接去推她试图阻挡她的手臂。
没办法了，只剩最后一招。
朱邪移开拦阻的手，捧住滴血的面具，放软语气。
“我都被吓到了。比起杀人，你就不能……先抱抱我幺？”
哐当。
面具人的匕首掉到地上，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卡顿，一点点向请求拥抱的人收拢了手臂。
竟有几分可爱。
被抱在怀里的压迫感很快打消了朱邪的念头，隔着面具，经过变音器处理的声音阴沉地敲在耳畔——
“你差点死在别人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