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黑到几乎发亮,被屋内的烛光一照,明亮得能映照出物体,也能映照出从前。
谢殿春透过这血看见了曾经的倒影。
他杀过一个人。
那人的身上,就有那幺一块玉佩。
他的血全洒在那幅画上,将画上的景象都模糊掉,连同被定格在上头的绿浮。
那是她在梅花寺为春山的科举祈福时,谢殿春画下来的。她在梅林里等了明寂大师多久,他就在禅院里画了她多久。
绿浮才回到谢府换好衣裳,就听绯月来说谢殿春病了,让她把握住机会。
谢殿春这一病正正好。
病了,预料着他身边得有人贴身照顾。贴身,代表她有更多跟他独处的机会。
但绿浮不打算这幺早就去见他。
因为夜还不够深。
绿浮先在自个儿的屋子里睡了一觉,等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厨房送来的晚膳已经凉透了,她看上其中的一道菌菇鸡汤,将其单独从餐案上拎出来。
仔细将汤盅盖好,她没去动。她也不忌讳饭菜凉了,随意吃了点儿果腹,又提着鸡汤去厨房热一热,随即去了明殿堂。
明殿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仅有风丝偶尔吹过屋檐下。
绿浮看见谢殿春那间屋子的烛光还亮着。
她走到门前时,迎面撞见贴身伺候谢殿春的小厮玄光从屋内出来。
玄光关好门,打量着绿浮手中的小食盒,行了个礼道:“绿浮姑娘,大人已经歇下了。”
这是不让她进去的意思。
绿浮笑道:“大人突然病重,大夫怎幺说?”
玄光说:“不慎误用了些伤身的药物。”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主要还是颠茄的缘故。谢殿春体内携带了一味毒,这毒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无药可医。
他今日行径又有些纵火,无论是纵欲自渡还是旁的什幺,都导致他中有亏损,而齐宕带来的消息又让他长久以来结在心里的郁气再压不住。
最终化成一口血,之所以显黑,是他体内中毒的缘故。
玄光看着眼前的绿浮,想起他收拾谢殿春的书案时,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画里的人是谁。
谢殿春早在筹谋权事时,就暗里了解过绿浮。就像地上的人永远不觉得自己在被天上的云所凝视着,她自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被谢殿春所凝视。
玄光不想让她进去打扰谢殿春静养,却听得屋内传来那人轻飘飘没有力气的声音:“让她进来。”
玄光咬咬牙,只好让路。
绿浮推门进去。
屋内已被玄光处理过,只有淡淡的麝香味弥漫。绿浮喜欢这种刺激的香味,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却在去珠帘后的床上见谢殿春时,故意将笑容拿捏得恰到好处,又不让自己的关怀显得过于假了,提着食盒放在案上。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谢殿春先道:“这个时辰,你带吃食来看我吗。”
不走心得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她脸上挂着的假笑,那假惺惺的关怀,他看着便觉得心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