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恺然笑,目光里比起昨日的局促多了一份游刃有余。
他说,“等你呀,陈……师父。能不能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陈素不由莞尔,大抵“姐”这个字安恺然实在喊不下口。于是她喜提个滑稽搞笑如同修理工的称号。
唐若堵在何家明家的门口。那是座冷冰冰的小独栋。一台电脑,一根网线,连家具摆设都简洁得一丝不苟。
拥挤的是一排排书架上的文献典籍,还有一堆列阵成队,井然有序到诡异的机器人。
唯一算得上有温度的,是唐若挂在窗前与整屋极不协调的晴天娃娃。
她站在何家明面前,尽管心跳快得要蹦到嗓子眼上,却鼓足勇气,眼神坚毅。
“我可以陪你吃饭逛街看展,深夜听cd,听那些我永远听不懂的机器人理论。只要你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不,只要流露一个眼神,我都可以陪着你。可如果你告诉我这不是爱,那我统统不要。”
那是过去二十三年简单人生教予给她的天真。她觉得所有事件都是可以拆解成是或不是。
所以,当她看到迟迟不开口回应,却那样渴望又包含爱恋地望着自己的何家明。
唐若笑一下又哭一下,奋不顾身地扎进他怀里。
她在那温暖清隽的怀抱中听到何家明心腔有一样纷乱快速的跳声。
直到,他身后一声脆弱哭腔的“家明——”
何家明的呼吸落在她修长而密的眼睫上,如此清晰。
唐若擡头,像个木头似的呆在那儿。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到一个年轻的瘦弱女人。
何家明用发着抖的双手如同剥离一块身上的血肉般将她分开,“对不起……”
“未婚妻”三个字横刀在他喉间,淬着无数绝望的怨毒。
也许,她终于能明白他的犹豫不决却又不想放手,眼中那些不舍的、留恋的、疼痛的,晃动着如光一样的情绪。
都是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带着责任。
陈素跟随着安恺然的脚步踏入铜花街,深巷尽头的朱漆门依旧擎挂着两盏红灯,在夜色中阒然影绰。
陈素第一次去那里时,还没想好要跟容意发展一段什幺样的感情。只当他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子弟。
她脚步微驻,恍如隔世。
安恺然见她游离神外,回头耐心等她,“师父。”
他以为她好奇,主动解惑:“听人说是间清代传下来的老字号。不过也没见过开门营业。大隐隐于市嘛,有钱人都喜欢搞这套。”
如今再回头看,其实很多事都早有预示的。
陈素默然听着,跟他走进另一处推开门的小院子。
里头竟然举行着一场Live house。
人不多,连台下的位置都没有坐满。更像个小型的团体聚会。
贝斯手看见他们,从舞台跳下来兴奋地喊安恺然:“嘿!Kai,你终于来了。”
安恺然先是望一眼陈素,才与好友The fist bump,主动介绍:“这是我师父。”
十一点半。
陈素坐在小圆桌前,拿着一瓶从乐队人手中递上来的冰啤酒,享受观赏着台上的乐队演出。
当天的观众几乎都是他们的朋友。
安恺然告诉她,不接受offer是因为要跟一帮朋友去创业。
“虽然会很辛苦,但因为本身就一无所有,也不怕输不起。”
他以前也靠着演出赚过几个傍身钱。
所以,今晚既是演出,也是个告别会。
因此,哪怕陈素躲在人群中。他也希望她今晚能坐在这里。
安恺然的音乐风格与他内向的性格大相径庭。热情、张狂,鼓点燥热。
他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融入摇滚音乐中,如高山流水的激昂。
周遭的气氛被带动得鼎沸喧天。即使陈素性格温淡安静,落在其中,随音乐恬柔笑着打拍子的样子。
但凭四目相接,安恺然知道她听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