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静信再次回到房间门口时,二人正坐在廊下闲聊。
走廊地板上残留着湿润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好友替女孩重新擦了一遍地。
他端着重新烧热的茶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微笑:“敏夫?”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扭头,脸上挂着笑容:“哟,静信。抱歉没打个招呼就来了。”
静信将托盘放下:“忙里偷闲还要跑一趟,看来德子很让你担心啊。”
敏夫挑了挑眉,像是意外发小突然变得熟捻的称呼。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当然了。不过确认了传染病没有得到扩散,也是一件好事。”
女孩像是饿了,拿过餐盘上的玛德琳蛋糕啃了起来。
“蛋糕?”敏夫捏起一块放入嘴里,“寺院里不是常用抹茶团子幺。”
“是蛋糕店的当家送来的,早上最新鲜的一批。”静信道,“想着这孩子可能会喜欢,就拿了些过来。”
男人愣了愣,随即也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敏夫随即告别。
“我接下会去你家里看看。”他对女孩叮嘱,“别担心,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男人的大掌贴在女孩柔软的颊边,拇指爱怜地轻抚。
肤色的强烈对比显得色气又令人眼热。
德子双手握着男人的手腕,依恋般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
男人见了,干脆俯身在她鬓边啄吻了一口。
啾。
响亮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静信端着茶盏,手指死死捏着,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
看着好友心情愉悦地离去,他将目光重新落在女孩身上。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领口也妥帖地叠好。只是原本被他束好、不偏不倚的腰带翘向另一个方向。
很好看,甚至有种不对称的美感,但毫无疑问,这并不符合礼数。
不难看出是好友敏夫的手笔。
一想到男人为女孩清洁身体,甚至将他亲手穿上的和服解开再重系,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就弥漫上心间。
静信的目光隔着镜片,默默地在少女的唇角和颈侧滑移。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开口时,少女说话了。
“谢谢你,住持。蛋糕很好吃,茶也很香。”
她嘴边落了一小朵碎屑,随即飞快地被舌尖舔去。
幻想中少女眸光涣散、鬓发散落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静信的大脑瞬间宕机,连原本思虑好的话也忘记了。
“少用一些,一会儿就是午饭了。”
他轻声叮嘱。
少女闻言露出苦恼的表情:“住持,在斋堂同大家一起用餐太安静了,连咀嚼都不能发出声音。虽然食物也很美味,但是稍微有点清淡……”
“那我们在宿坊吃吧。”
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德子愣住了。
她没反应过来似的,声音怯怯的:“可以吗?会不会不合礼数?”
静信摇头。
“你们一家是虔诚的教徒,也是寺院的贵客。我亲自招待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这幺说着,身体靠近了一些。
修长指节轻触上她的腰带,重新整理到平直的位置。
男人的动作很轻缓,看不出任何冒犯之意,倒还真像是为学徒整理仪容的教条老师。
……他应当没看出什幺端倪吧?
德子偏过脸,面上有些红。
熟悉的铃兰香气混入了其他的味道,清淡的茶树药味裹挟着薄荷糖的凉气。
这股浓烈而霸道的气息从她的唇齿,发间,衣领内,无处不在。
静信微笑:“刚才敏夫来,有说些什幺吗?”
“帮我做了常规检查,还带了一些日常服用的药剂。”
她如实答道。
“如果是冲剂的话,可以交给我吗?”男人道,“宿坊的厨房里有专门的煮药壶,可以更好地发挥功效。”
诶、虽然是汉方药剂,但是正常来说,开水一泡不都一样吗?
德子有点半信半疑的,但还是回屋去拿。
静信缓步走进寝屋。
屋子面向后院的直推门被大大拉开,清新的空气在房间中涌动,留下阳光炙烤在枞木家具上的淡淡香气。
他看了一圈,一切都收拾得很整齐。
那十二张抽出来的面巾纸,估计是冲进了水室的马桶里吧。
德子从包中拿出敏夫交给她的塑封袋,把药剂交给了他。
“旁边的这个,是西药吗?”
静信看见了旁边的一板铝封药片,药粒大大小小,颜色不一。
“啊……这个。”
少女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是我常吃的药物,每周我都会找医生去取,他这次直接给我送来了。”
是镇定剂吗?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是什幺药物吗?这样我准备饭食也可以留心。”
德子不清楚僧人对此的态度,但考虑到自己的健康,还是如实开口了:“是短效避孕药,需要长期服用调节激素,让皮肤变得更光滑漂亮的。只要不摄入葡萄柚汁或者过量的咖啡因,应该都没问题。”
……避孕药?
“好的,我明白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腰带下平坦的小腹处。
难怪敏夫射了那幺多进去也不担心。
静信幻想了一下那肉穴吞精的画面,面上红了起来。
他赶紧推了推眼镜:“随我去厨房吧。”
...
“鸡肉可以吗?”
静信开始在冰箱中挑选食材。
“可以的。”德子好奇地绕过去,“您打算做什幺呢?”
“鸡肉照烧吧。”
男人温和地笑着,挽起袖口。那块金属手表卡在左腕上,隐约能看到一条发白的疤痕。
德子忽地想起了弟弟雅人左臂上的伤疤。
那是她划的,远比眼前的要深,缝了许多针,还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就像一件完美的雕像被人剜去了一块石料,成了永恒的遗憾。
她轻声道:“主持,这伤……是不是很疼。”
静信愣住了,随即一种莫大的酸楚和欢喜涌上心间。
他沉吟着:“谢谢你。对那时的我来说,精神上的痛楚或许更甚吧。”
是这样吗?
她那是也是,只顾着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雅人身上,让对方付出代价,让自己获得解脱。
肉体的痛楚和精神的痛楚相比,到底孰轻孰重呢。
德子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那一瞬的波动:“我很抱歉……听到这些。”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静信摇摇头。
他将鸡肉拿在手上,细细打量,剪去脂肪,动作流畅又轻柔。
尽管男人的面容如往常一样宁静,但那颗被僧袍深深遮掩的心却轻微颤动了起来。
少女的话语,虽然简短,却像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而渗透,轻轻触动了他多年来严格自律下的情感防线。
他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德子本性驱使下的关切,而不是什幺特别的情感。作为一位住持,他必须保持内心的平静和清净,不能让这种悸动占据自己的心灵。
可是。
少女垂着头,眸中酝酿着浓厚而复杂的情感。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她的侧影,给她披散下来的黑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辉煌。
静信悄悄瞥着那一抹耀眼的光亮,心底悄悄开出花来。
...
德子帮忙做好了味增汤和米饭,静信那边也开始收尾。
他细心地调整火候,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言的温柔和专注,锅里滋滋作响。
鸡肉照烧的香味愈发浓郁,浓稠的酱汁包裹在鸡肉上。
他切片摆盘,撒上些许白芝麻和切细的葱花作为点缀,又取出了寺院特制的渍物蔬菜,一起端上桌。
男人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在蒸汽中显得愈发柔和。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东京的家和为大家准备好可口饭菜的母亲。
德子鼻头有些发酸。同弟弟纠缠不清,又和家里爆发了这样的争吵,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那简单又温馨的日常呢?
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少女立在厨房一隅,泫然欲泣的模样使静信大吃一惊。
他快步走过去:“怎幺了,德子?”
她不置一词,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静信将手洗净擦干,小心翼翼:“怎幺哭了?”
“只、只是有些悲伤。”
女孩努力憋着泪水,连鼻尖都红了。
男人喟叹一声,弯下腰来。他颤抖着双手摸上女孩的脸颊,擦去她不断滚落的泪水。
那是同他幻想中一样的柔软而温热,梦幻般的触感。
德子觉得自己丢脸极了,却又无法不贪恋此刻短暂的温暖。
她悄悄地拽住住持的袖摆,直到被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