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笙和白帆并不在同一个班。
随着教育不断改革,安远将国际版和高考班分开,不像秋槐读高中那会儿,国际版和高考班虽然不在一块儿上课,但分班还排在一起,国际班的学生有自己的上课教室,但档案关系还存在原来的班级。
现在安远从入校开始就将国际班单拎出来,两种考试制度下两种分班模式,通常两种班级之间总是泾渭分明。
春笙在高考1班,白帆在国际A班,两者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春笙在篮球联赛上见到白帆第一面。非常老套的偶像剧剧情,篮球砸到了坐在树下默背单词的春笙,不是白帆的球,但他带春笙去校医院拍了片子,确定无碍之后又送春笙回到宿舍。
从那之后春笙见到白帆的机会变多,仿佛只要有了第一次相遇,上帝便会安排之后的无数次相遇。春笙以为这样的相遇只是因为她记住了白帆的脸,因此才会在人群中不断看到熟悉的人,她没想过,频繁的偶遇总是因为其中一方不断制造机会,才能在数十次的没遇见之后让她觉察到一次相遇。
白帆在篮球赛之后又一次和春笙搭话在超市,春笙的卡出了问题,联不上网,无法支付。背后排队的人小声埋怨为什幺这幺慢,春笙站在收银台,腰间围着衣服,拿着一包卫生棉环顾四周没找到一个熟识的同学。
“刷我的吧。”白帆自然地从队末走上前来,帮春笙付过钱,示意她快去洗手间,这样的帮助是举手之劳,她不用挂念。
春笙解决自己窘迫的困境之后白帆已经不见了踪影。很奇怪,往常不断遇见的男生突然没了踪影,春笙怀揣着专门换的现金,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一个司空见惯的偶遇。
终于她在活动课找到了白帆的班级。男生抱着平板趴在桌上睡觉,教室里没有其他人,春笙走近白帆,掏出钱放在他的手肘处,想了想又将写有“谢谢”的纸条压在下边。
“如果要道谢的话,当面道谢是不是更好一些?这不是我第一次帮你啊。”
春笙准备离开的时候白帆睁开眼捏着纸条冲她笑。衣服的褶皱在他脸上压出印子,刚睡醒的人整张脸冒着红。他站起身揉一把脸将纸条装在兜里又将面额二十的钱币塞进春笙手里。
他越过春笙往外走:“不是说要感谢我?走吧,请我吃烤肠。”
春笙感激白帆在狼狈的时刻将她带出困境,篮球也是,卫生棉也是。但她不能忍受每次遇见白帆全部都带着被拯救的色彩。
春笙性子谨慎,于是她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几乎没有出过什幺错,不出错是她对自己严苛的标准。然而这样的标准在从被篮球砸到的那天起就变得难以实现。
如果说刚刚好她的卫生巾全部借了出去,刚刚好她的卡就断网刷不了钱,如果只有这次和上次,那她还愿意忍受,也可以将之轻飘飘地放进巧合之中不再琢磨。
可是当印好的试卷在巧合中丢失原件,而白帆在这样的巧合中拿出同一份试卷,凑近她说要请她吃冰淇淋的时候,春笙开始憎恶巧合。
巧合巧合还是巧合,春笙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人生中竟然可以出现这幺多的巧合。这些巧合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正好她就需要帮助,也正正好,白帆就能解决她所遇到的问题。被帮助成为一种负累,她并未感受到任何旁人想让她感受到的惊喜,只觉得疲惫。
“白帆,我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春笙在叶子开始砸到身上的节气挑破了窗户纸。
“什幺意外?你都说了意外,我还能管住老天不成?”男生跟在她身后,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把戏已经被看穿,敷衍着春笙,许是因为他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上了瘾,他竟觉得这些意外和自己无关,而自己毕竟确确实实帮了春笙。虔诚的信徒此刻应该向着救世主顶礼膜拜,而不是张牙舞爪试图堕神。
“我问过别人了,篮球是你差使人家砸向我的,我的卡联不上网也是你做的……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白帆脸上不再带着他惯有的笑意,露出他早该露出的不耐表情,沉着眉将质问甩回给春笙。
“你这样也没意思。”
“既然你都这幺清楚了,我们也不玩这种游戏了,春笙,好好享受我带给你的便利不好吗?你看,我长得不差,家世也说得上一句不错,我还这幺喜欢你,这些不够吗?”
春笙走在他前头,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她不想再和男生浪费唇舌,就好像明明大家都活在热血奋斗番里,白帆却作为恋爱番男主横插一脚,他的脑子围绕着自己的世界转,光滑的皮质层再没有余地去思考其他任何事。
明明他只是跟在后面,春笙却觉得,似乎从这一瞬间开始,自己的路由他来决定到底走向哪。
神使鬼差,春笙在进食堂前看向心理教室,楼道里空无一人,春笙舒了一口气。她经不住地想,那位坐在办公室温柔得不似真人的老师,是否也遇见过这样的胁迫,又是怎样说服自己心无旁骛地接受这样的好意?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吗?春笙竟为她感到难过,明明她什幺都有了。令人艳羡的职业和足以写进童话书的爱人,她看上去什幺都有了,春笙却总觉得,她和自己一样,什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