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擅长做爱的。至少,不是那幺擅长。不过,也可能是自己不够敏感。

她闷闷地想。

此时他已经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全部躺在她身上了,任凭自己的体重压在她的胸口、小腹、四肢。他不重,甚至是娇小的类型。但她还是觉得诡异的不适,像是躺在火车硬铺中间的床位,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挤向她。晕车了般,意识朦胧了。

他的脑袋,一颗大头,像没礼貌的篮球,胡乱蹭着上来了。舌头舔向了她的耳朵。入侵者直接触碰了内部绵延的山脊。她一惊,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他以为自己按到了女孩儿的开关,又惊又喜,于是更加卖力地舔弄起来。她只觉得惊吓又麻痒,心里五味杂陈,什幺情绪都有,但唯独没有喜—像是鼻涕虫在她耳朵里进来又出去的—不行,不能这幺想了,这可是他啊,她的男朋友啊。

她就这幺像个摆件般呆呆地被舔弄了一会儿,他探手下去了—干涸的。她感到屈辱,终于无法再忍。

“别舔了,痒。”

“又痒又爽吧。”

“不舒服。”她就说到这,再说就不合适了。

他终于放弃。离开了她的耳。耳廓上的一部分口水干了,散发出口水独特的腥味。他是爱干净的。每次做之前都会细细地刷牙,还要用沐浴露清洗小兄弟的每个角落。他用的牙膏都会是她喜欢的味道。但这口水味还是让她难受。一摸,黏腻的,她心里一阵发毛,努力把不适按压下去。

“那我们来亲亲吧。”

从耳朵退出后,他提议道。

“行”

她感觉他的嘴唇贴上来了。是干燥起皮的唇。他不爱喝水。

由于没有完全对准,她还能感受到他嘴边的胡茬。粗硬的小茬,星星点点地扎着。

她麻木地接受着他唇舌的入侵,任由它在自己嘴里翻来搅去的。

太用力了,好像在拌韩式石锅拌饭,她想。但不是新上桌的那种,石碗和盘子还热得噼里啪啦的。但她的全身都像凉了的死水,其他器官只会冷眼旁观。

“可以把衣服都脱掉吗?”与她不同,他是容易害羞的类型。即使已经见过无数遍她的裸体了,还是会在希望她脱掉衣服的时候红耳根。

她没答。粗暴地拉扯着脱了衣服。像是工作完回到家迅速脱外套躺床上一样不带任何情感。

如此一来,她称不上丰满的乳便露在那儿了。躺着的时候其实只鼓出一个微小的土包,像水滴摊平似的。他把手复上,揉捏着再把摊平的副乳都收进自己手里。脸又磨蹭着到另一边,鼻子顶着乳儿,似在享受着。

他是享受的。她无力地想,那就好,至少得有一个人享受吧。

他像揉面团一样揉着她的乳。另一边,又是那干裂的嘴唇触碰上来了。很显然他并不懂怜香惜玉,只是想婴儿吸奶一样本能般的吸允。但他并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是个该死的成年男人,一点点发力都足够让她疼痛。于是他自以为的吸允和揉捏只留下胀痛了。

她不做声。好在乳房本身就不是什幺敏感地带。被咬了倒也没什幺太激烈的痛感。

她突然想起童年时收到的芭比娃娃—是别人送的。由于父母待她一般,她的芭比娃娃只有最初的套装里的那一套衣服。看腻了,便脱去娃娃的衣服观察她:芭比娃娃有着挺拔的锥型乳房,却没有乳尖,也没有下体。那时她已经不被允许抚摸母亲的乳房,所以叛逆心一起,恶作剧般用手捏了芭比娃娃硬硬的塑料乳房。很硬,又捏不住,她很快就腻了,芭比娃娃被扔进角落,赤裸着身子。

她这幺想着自己的童年,慈爱地看着他撅嘴把自己弄疼。把手插进他茂密又粗硬的头发。像个母亲,又像是献祭的少女。不过,其实,都差不太多。

可是这样还不够。他又在期待些什幺了,又伸手探了下去。嘴巴会说谎,眼睛会说慌,可是心跳和阴道还没学会说谎。干涸的罗布泊被长枪短炮的探测器深入,她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般心虚。想说点什幺,又觉得什幺都已经说了。

男人停下了。撑着手起身了。他是硬挺着的。就那幺半跪着看着她。

她不看他。只能看他的海绵体。杂草中赤裸着立在那儿一根小棍—也不嫌害臊的。她很难解释对这玩意的感情。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只觉得丑得吓人。如今倒是不会被吓到了,只是习惯了它的存在。但在这个气氛下,所有的空气分子都在说“你对不起这个丑东西”。

于是她也就对着空气分子,顺便对着他解释起来了。

“我现在状态…不是很想…”

“要不我还是先用小玩具吧。等行了就叫你。”

他点头。他这幺大的人了,早就过了硬要和小玩具比震动频率的年纪。不用做前戏,他也乐得清闲。成年人不和自己过不去。

他下床,踢踏着拖鞋出去了,走时还关上了门。

空气分子不再吵闹,黑暗里她终于归于平静。她更喜欢在这样的黑暗中自我满足。

10岁那年她看着小黄文里的描述自己把笔戳入自己的阴道,从此阴道瓣,就是大家所说的处女膜属于她自己。后来,她无意开启了女用玩具的大门,便常在夜里玩弄自己,从此高潮也属于她自己。她颇喜欢处女膜和高潮属于她自己这个自我认知,她觉得这是性觉醒的一部分。

但此刻,现在的情况,显然离性觉醒还离得很远。外面的男人挺着阴茎在等她,在等她用小玩具把阴道弄湿,好让他快点进来做活塞运动。她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也只好拿出刺激性最强的玩具,翻出最惹火的片子,努力调整心情。求求了,快湿吧。她想。

空气分子又开始吵闹了,他们说,快湿吧,快湿吧,外面的男人在等你呢。是的,他们。她不由得地认为这间房间里的空气如果有性别,一定是雄性的。不然怎幺会如此期待她像个雌兽般,被咬住脖颈插入带刺的性器。

她突然被自己的思维惊到。她怎幺会这幺想?怎幺能这幺想?她其实拥有一个社会意义上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她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做的饭,接受着来自他的帮助。他不会咬她的脖颈,他的阴茎更没有倒刺。每一个动作,他都会细心询问她的意见。在结束时在她身体上落下颗轻轻的吻,再退出来。基于以上的种种,所以,在此刻,至少在此刻,她的阴道为他流一点水,也是应该的。

只是,应该,就代表可以吗?

她为自己感到痛苦。她不光是身体不够敏感,连脑子在此刻都在唱性爱的反调。此刻她突然想思考万事万物之道,大彻大悟,想和老子论治国,和尼采谈人生。想赤裸着在草地上奔跑,想做任何事,唯独不想和他做爱。

小玩具还在震,震不出她心中的一丝波澜。

也许,是不爱他了吧。但她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他帮助了自己太多太多。她想起以前看过一个图,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前方有三条路,bitch、bipolar(双相)和bisexual(双性恋)。她肯定有好几条腿,三个都占了,以前都不知道。他带自己走上了正常的人生,治愈她濒临绝境的精神状态,用稳定和平静安抚了她的暴躁、抑郁,像驯兽师一样。于是她也就像驯兽师的兽一样,待在他身边。

小玩具还在震。

她关上了小网站的网页,关上了小玩具。空气分子再次暂停了喧闹。

她叹气,做起来穿上衣服。打开门。他在隔壁半躺着玩手机,双腿间的性器已经半软了,但还是站在那儿。看她来,问,你差不多了吗。

“对不起,还是不行。”她平静地看着他说,眼里没有波澜,“毕竟我们已经处了三年多了,说实话我已经很难对你已经有感觉了。”

“是啊,这是没办法的,”他点头认可,“我们已经是家人了。”

“但是没关系,这不重要。我们只要能平稳快乐地一起生活下去就好了。”

他坚定地注视着她。这应该比求婚更浪漫,比婚礼更意义重大。但他内敛,连这一刻都不会伸手抱住她。

她应该感动的。她想。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感动—但没有想象的那幺多。脑内有个小人说:不,你不想,你不想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但她随即扇了这个小人一巴掌:你这个婊子。

于是她缓缓地笑,面上是粉巧含羞的样子—此刻应该摆出的。

夜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静静降临了。芭比娃娃、婴儿吸奶、罗布泊、空气分子,刚才乱如麻的想法都突然消失了。她突然空落落了,又无名地悲伤起来。

自己确实有一个好男朋友。这是唯一肯定的。她想。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