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怕什幺来什幺,才想着那烦人的三妹,人就到了她门口。
沈薇随手将花簪插进发间,才一转身,沈芙已经推了门进来。
王氏身边的人倒是一样的不知礼数,想必是因为她过年不回万宁侯府,让她母女二人越发不将她这个长女放在眼里。
沈芙穿了一身水红色裙袄,更衬的她面容娇艳,娇俏可人。
她也快到了婚配的年纪,王氏正在为她挑选良婿,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昨日见了两位俊俏郎君,今日倒是有些羞了,想叫沈薇一起去。
她的视线越过沈薇,瞧见她桌子上一朵美人祭色的真丝绢花,‘呀’了一声,怎幺也挪不开眼。
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薇觉察到,回头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又想从自己这儿要东西。
她挪了一小步,挡住沈芙看向她梳妆桌的视线,问道:“三妹怎幺有空过来了?”
沈芙扬起一抹笑,“今日哥哥休沐回家,芙儿听说长姐还没去,便想和长姐一同过去。”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流苏,道:“长姐你看,这是上次哥哥回来带给我的,好不好看?”
沈薇心中轻嗤,以她太子妃的身份,自然是不用迎她那个弟弟回家,方才不过说了些场面话,她原本是想叫人等着,等她耗足了时间再去的,王氏倒是想的周到,怕她故意耽搁时间,让她的宝贝儿子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还特地让沈芙过来催着她。
毕竟沈词安今年已有十七,却还未册封世子,王氏心里着急,也就更注重那些表面功夫。
沈薇点点头,道:“好看。”
被沈薇夸了的沈芙笑开,很快她又像是有什幺烦恼似的,撅起嘴,拽着衣摆道:“可我总觉得空空的,没什幺衬的呢,要不长姐再帮我看看,再添些什幺更好看?”
沈薇却将她头上的一只红玛瑙小钗拆了下来,沈芙下意识想拦住她的动作,还是憋住了。
沈薇道:“点缀之物,恰到好处最好,多了反而累赘。”她招招手,“翠儿你看,这样看着是不是更美了?”
翠儿忍着没笑,应和道:“确实更好看呢。”
沈薇道:“那便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到前厅去,不要让父亲和母亲久等。”
没讨着好,沈芙心有不愉,绣花鞋在地上拧了一下,又抱住沈薇的胳膊,显得两人很亲昵的模样。
到了前厅,沈薇才知道今日王氏为何如此作妖,原来是万宁侯带着刘幡出去了,并不在家。
此时前厅只有王氏和沈薇的一些弟妹们,还有一对十分惹眼的双胞兄弟。
两人似乎在这儿待着有些不自在,直愣愣地杵着,其中一个远远地就瞧见沈薇走进,提高了声音道:“太子妃殿下!”
沈薇看了他一眼,听这语气,知道是哪一个了。
她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时逐身上,时逐的笑脸慢慢收起,缩了下脖子,显得有些讪讪。
时逾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不解弟弟什幺时候与太子妃这样熟悉了。
他兄弟二人原本想寻个由头不来的,但王氏亲自来请,两人年轻不知如何推辞,只得跟着过来。
算起来他们是小辈,总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
沈词安并未在权贵世家云集的国子监学习,而是拜在上京有名的大学门下,一月才休沐一次。
与魁梧的万宁侯不同,沈词安身形偏瘦,又少于上京中的纨绔子弟来往,交往的多是些书香世家,贫苦学子,因此从俭从勤,少些王侯贵族堆砌出的富贵相。
换言之,若他独自出门,无人会觉得他是万宁侯府的大公子。
王氏原本想去门口接人的,沈薇坐着不动,她也无法,只得坐在前厅等人自己进来。
守门的下人喊一声:“大少爷回来了!”
王氏高兴地站起身,瞥到一旁喝茶连眼都不擡的沈薇,又坐下了。
沈词安进来的时候脸上稍有怒气,他脚步迈得急,擡脚跨过门槛,开口欲说话的时候,瞧见了厅中众人。
与母亲一同坐在主位的,正是他那位久居东宫不常回来的长姐。
他脚步一顿,迈过门槛之后,擡手作揖,“太子妃殿下。”
又转向一旁的王氏,“母亲。”
沈薇放下茶盏,“在自己家中,不必如此生分。”
她不过说说场面话,知道沈词安最爱高那一套礼序,也没想着他真能不端着。
怎料沈词安收了手,道:“长姐回来了。”
他真改了口,倒叫沈薇觉得稀罕,多看了他一眼。
沈词安身材瘦长,一身月白的衣袍,头发一丝不苟的高高扎起,惟有额上的一条半宽抹额能稍显他的身份。
几年没见,沈词安都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方才我见你气冲冲的进来。”沈薇道,“怎幺了?”
沈词安道:“寻常小事,不劳长姐费心。”他看向一旁的两张陌生面孔,问道:“这二位是?”
王氏道:“这是侯爷的两位师侄,跟他们师傅一同在府内小住几日。”
“原来是两位师兄。”沈词安说,“失敬。”
“小侯爷不必多礼。”时逐比时逾活跃些,他哥不爱跟人打交道,因此是他接话,“在下时逐,这是我哥哥时逾。”
沈词安喊了声‘时逾师兄’又喊了声‘时逐师兄’,这一套寒暄下来,沈薇原本就发困,现下更困了,只想赶紧把人都打发了,回去睡觉去。
“都快过午了,大家都还没吃饭吧。”沈薇笑着,作势起身,“不如我们先去用饭,有什幺话──”
她起的有些猛了,早上没进食又喝了茶,眼前一晕,身子晃动一下,眼看着就要往旁边跌。
三个男人齐齐往前,个个儿都伸出手要去扶她。
可惜一个都没碰到,是翠儿离得最近,又因为本就要去扶她,一下子把人接住。
前厅的气氛一时凝固住了,王氏才伸出一半的手僵硬地收回,看着一旁伸长了手迅速靠近的三个男子,她轻咳一声道:“快去吃饭,凉了可不好入口。”
下人们都低下了头,扶主子的扶主子,开门的开门,引路的引路,谁都不敢往中心的那几个人那儿瞧。
主子们还是臊恼起来,还得他们受罪。
就连沈芙都左瞟右瞟,心里抓挠着替人尴尬。
沈薇倒是没觉出什幺,略带敷衍的对着几人笑笑,看也没多看他们一眼,先行一步。
时逐最先反应过来,扯着时逾的衣袖,催促道:“别愣着了哥,快走,我都饿了。”
沈词安站在原地,低着头,将袖口理得一丝不苟,才跟着母亲往饭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