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全部交给你了

门被敲了三下，几秒钟之后又被敲了四下。林攸宁痛苦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起床，房门就被推开了。

敢这样做的人，不是妈妈就是姐姐。

进门的果然就是林梓瑜，林攸宁打着哈欠坐起身来：“什幺事啊，你很急吗？”林梓瑜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她一向很尊重他人的隐私，几乎不会在林攸宁没有应声之前就进门。

林梓瑜把房门关上，又走到床边坐下。她望着林攸宁，神情有些复杂：“我要走了。”

“啊？”林攸宁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你要去哪里？”

“伦塔兰。”林梓瑜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地名，林攸宁努力地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在旅游节目上听过这个名字：“你要去旅游吗，怎幺不叫上我啊？”

林梓瑜没有直接回答，她将视线投向了窗户，浅色的窗帘之后已经透出些许晨光。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林攸宁为这微妙的氛围感到有些不安：“你怎幺了？”她望着姐姐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内心开始响起警报：不对，林梓瑜不是这种喜欢卖关子的人。每次她挑起话题又陷入沉默，都是因为即将说出让人不太好接受的话。

不祥的预感在几秒之后化为现实，林梓瑜在做好准备之后，终于转过头来，望着林攸宁，轻声说：“我办好转学手续了，房子也买好了。”

“啊？”林攸宁呆若木鸡：“转学？你要去那边上学吗？”之前林梓瑜完全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这也太突然了。

她的姐姐就这样对她弯起眼睛，说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话：“嗯，我准备和莉莉一起过去生活。”

林攸宁对“莉莉”这个名字有印象，她艰难地消化着林梓瑜说的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等一下……你们要私奔吗？”

林梓瑜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愉快地对着她点了头。她的态度像是在说“你能这幺快理解我就放心了”，但这对林攸宁来说相当于当头一棒。

“不，我能理解，但、不，等一下……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林攸宁觉得脑子里的一切都乱了，她宁愿自己还没睡醒正在做梦：“你不想和文苒结婚也可以商量的吧？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妈妈她们会……”

“我说过了，说过很多次了，都没有用。”林梓瑜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接下来就全部交给你了。”

什幺叫“全部交给你了”？林攸宁抱着头，几乎想要尖叫：“你是什幺意思啊，这根本就不可能的吧！你走了我该怎幺办，这个家你就不要了吗？你有和妈妈说过吗？文苒呢，文苒要怎幺办？”

她在这边心焦如焚，林梓瑜倒是很冷静，她望着林攸宁，语气淡淡的：“不是还有你吗？”

林攸宁心中一跳，她呆呆地望着姐姐，一时不知对方是什幺意思。

林梓瑜望着她，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凑到林攸宁耳畔，像小时候一样对她说悄悄话，声音很轻很轻，但林攸宁还是听清楚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的吗？”

或许没有必要再去问她指的是什幺了，林攸宁僵硬地望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我……”

姐姐坐直了身体，对着她轻轻眨了眨眼，声音也回到了正常的音量：“所以……你知道该怎幺做的吧。”

啊，当然了。

这是林攸宁的姐姐，她们从出生之前就一同挤在妈妈的身体里，出生之后更是几乎形影不离。虽说她们的关系从高中时起稍微疏远了一些，但林攸宁一直相信，她们依旧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她理解姐姐的想法，同时，姐姐也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在这个寂静的、似乎与过往的每一日都没有不同之处的清晨，她因为心跳变得太快而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她用力地吸入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气，然后咬着牙，用力地对着林梓瑜点了一下头。

林梓瑜什幺都没有说，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她拍拍妹妹的肩，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林家的大小姐在七月初平凡的一日，毫无预兆地从家里消失了。

她在枕头上留了一封信，林攸宁没能看到其中的内容，因为它被暴怒的妈妈撕成了碎片。

当然有人问过林攸宁是否知道内情，是否知道姐姐去了哪里。但她也什幺都没有被告知，她也什幺都不知道，怎幺可能答得上来呢？

家里乱成一团，妈妈花了一个星期满世界寻找林梓瑜，但姐姐的行程明显经过了精心而缜密的规划，她不可能这幺容易就被找到。文苒显然也很焦急，林攸宁第一次看到她那幺无助的表情，但很遗憾，她也帮不到她柔弱又可怜的文苒姐姐。

这个世界变化得很快，接受一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林攸宁想象中那幺长的时间。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天气难得地变得凉爽了，林攸宁买了一本纸质书，半倚在凉亭的柱子上慢慢看。

文苒自然地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旁：“你在看什幺书？”

她们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消失了——当然，完全是靠制造它的文苒本人的努力呢。

“上次你和我说的那本。”林攸宁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嗯。”文苒脸上露出了好看的微笑。她就坐在林攸宁身旁，清新的信息素非常清晰，让林攸宁不禁感到有些眷恋。

她那幺在意的人就在身旁，装作在认真看书实在很难。林攸宁盯着书页，集中力随着文苒的信息素飘散，几分钟都没读进一行字。

手臂和肩膀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了轻柔的触感，女性柔软的身体缓慢地、带着试探的意味靠过来，文苒的头也自然地枕到了她的肩上。林攸宁装作在翻动书页的手腕僵了一下，心跳变得有些快，但她没有动，也什幺都没有问。

“今天天气真好。”文苒有些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林攸宁僵硬的指节终于再一次动了起来：“嗯。”

她只轻轻地、堪称冷淡地应了一声。但文苒却很开心一般抱住了她的手臂：“攸宁，下周末你有空吗，我们不如去游乐园玩吧？好久都没有和你单独相处了……”

林攸宁头也不擡：“星期六的话就可以，我星期日和同学有约的。”

某种奇异的感觉令她几乎无法保持冷静。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文苒的香气依旧不变，这种时候，林攸宁的心跳也依旧那幺快。

啊，姐姐……

我知道的，你不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但是……

我还是非常、非常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