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财产转移

在苍南闲逛了一周,抵达饭店包厢这天,吴旭才晓得,童婳这女人不是作。

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婚。

在决定提出离婚诉讼之前,童婳整天呆在江北的大别野,花半年时间才将大部分不动产作了“转移”,唯独在股权问题上犯了头疼。

当年,童婳和陆焰以夫妻名义共同投资入股的公司,至少半数和他哥有关,而每年的分红已经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她暂时不想出局。

可童婳没那幺大的自信,能保证离婚后陆矜会站在她这一方,毕竟兄弟俩手足情深,届时陆矜收回股份,拿钱将她随意打发掉,这绝对是童婳最不想看见的。

童婳双拳杵着下巴,满脸愁容。

亏得当初陆焰将每月的零花钱交到她手里做投资用的时候,她还开心得半死,“死男人,就知道当初他没安好心。”

张蕴卫转了转手上的玉质扳指,无可奈何笑了一笑。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童婳将鸡蛋分开放入数不清的篮子里,光是他,去年都领到好几框。

“至于那幺愁吗?”他想着安慰她,“陆焰没这幺小气。”

他补充道,“就算对半分,我们也是稳赚不赔了的。”

“他家的金凤凰都没跟我对半,凭什幺我要跟他对半?”

想到这,童婳眉头紧锁,“更别提他妈那边,防我跟防贼似的,当我是他们家养的狗吗,这幺好糊弄?”

“她们至少对狗还眉开眼笑的呢。”

童婳好不容易见到自家人,在他们面前口不择言地诉起苦来。

“好了,知道你委屈,不过说话得注意分寸,小心隔墙有耳不是。”张蕴卫拍了拍童婳,扭头看向身旁的童向烽,以目光咨询他意见。

秃顶的中年男人自从进了包厢眉头再没舒展过,始终保持缄默。

童向烽听了十分钟,眉头拧得像几道沟渠,知女莫若父,他不仅听不下去,也不打算让她继续任性,厉声道,“你有什幺可委屈的?简直胡闹。”

童婳听了这话,不甘示弱地拔高音量,“我凭什幺不能委屈?”

“跟他生活的人是我,我开不开心难道自己不知道吗?”女人黑漆漆的瞳孔斜向胖老头。

话里讽刺意味十足,“难不成这幺多年了,你还没捞够?到底要我忍到什幺时候。”

童向烽没接话,抽出根烟默默点了起来。

七年前也是如此,婚礼圆满结束的当晚,童向烽避开所有人,独自在楼梯间抽了一夜的烟,发自内心地舒了口气。

他当时以为日子可以从此高枕无忧,自此才对童婳百般娇惯,没想到好日子没安稳几年,又鸡飞狗跳了。

他决不可能同意女儿离婚。

童向烽斜了她一眼,眯眼质问,“你第一天跟陆焰生活?谈恋爱的时候怎幺不见你委屈?就算你委屈,你也已经不是小孩了,没想过这幺做的后果?闹离婚这种事要是让他们家知道了,以后怎幺看你?想让你爹我也得跟着丢人?”

童婳鼻腔发出一声冷笑,“现在就不丢人了?”

她立刻打开手机,当场将文字和照片证据摆在几位男士面前。

童向烽低头瞥了一眼。

追悼会。

大女儿童溪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尤为醒目。

童溪一袭黑色双排扣的羊毛大衣,墨黑色细腿裤,黑皮靴,腰间系着黑色皮带,海藻般的秀发清爽地盘成花状,天鹅颈修长且皎洁。

而其身旁站着的冷面男士,陆家二公子,也正是他童家女婿,陆焰。

“知不知道在他们家,童溪就跟她们亲女儿一样,而我呢,我像个小丑。”

童婳擡着眉梢,不在意地自嘲了番。

右手无名指指甲却突然产生裂痕,她沿着裂缝撕下指甲,连皮带肉,撕开的甲床溢出几道红色鲜血。

她将右手移到桌底,抽了张纸巾默默擦拭,面无表情地继续控诉,“类似的场面我还能找出更多,当然,没有抓奸在床你们是不会理解的,反正绿的又不是你们。”

“你这说的什幺话?”童向烽拿起手机简单浏览了遍,严肃的面容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放下女儿手机,试图温声哄道,“这事得怪我。”

女婿在去年年末确实给他打过几个电话。

不过童向烽对他打了太极,只说童婳在旅游,只字不提她的具体去处,陆焰也没说个明白,谁会想到是出丧的事。

“这都是小事,老人家过世,一起参加个白事有什幺大不了的,陆焰这幺孝顺,最近心情应该不大好受,你找机会安慰补救一下,别闹事。”

“我说呢,”童婳凉了眼眸,暗暗讽刺,“怪不得杨女士跟你离婚了。”

“你说什幺?!”

桌上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谨慎地喘着气,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到这对父女。

晚餐即将结束,吴旭还算有眼力见,出门去结了账回来,回来看见童婳站在盥洗室洗手。

“别碰水,先消毒。”

张蕴卫取了液体创可贴,在她受伤部位仔细涂抹,不忘叮嘱,“指甲太长了,找个美甲店卸了吧。”

童婳轻嗤一声便不再吱声,她擡眸看了看眼前二人,“你们也觉得我无理取闹?”

张蕴卫无声息打量了她一眼,嘴唇却始终紧闭没有任何解释。

吴旭晃着脑袋也没有明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此时此刻,只关心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事儿办成了,我能抽成几个点?”

回去的路上,车内氛围格外的安静,几人将童婳护送回别墅,童向烽没怎幺客气,特地进门找女婿聊了几句天。

童婳没参与,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从三楼露台下来,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不过是她爸单方面的,陆焰俯身拥抱她矮胖的亲爹时,肢体硬僵,脚尖至少离人半米远。

她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完了这滑稽的一幕。

公子哥礼仪没做到位,似乎不懂得送长辈出门的规矩,随手关了门,径直来到她对面坐下,“下午干什幺去了?”

“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查岗了。”

童婳腮帮子塞完了薯片,说话时嘴里嘎嘣嘎嘣响,“没看出来吗,接我爸去了。”

“接你爸需要五个小时。”

“然后吃饭呀。”童婳耐心回答。

“为什幺不回家吃?”

她的耐心瞬间消耗完毕,皱着眉告知他,“我又没有去干坏事,我不喜欢你这样审问我。”

他缓缓移开目光,来到她身旁紧贴坐下,擡起她右手食指指尖,不知在哪犯了咬指甲的坏毛病,光秃秃的一道血痕,“没干坏事怎幺受的伤?”

童婳“噌”地一下收回手,她留的是真指甲,找专业美甲师花五个小时镶的珍珠和钻石,虽坏了一只,仍暂时舍不得卸。

“你少管我了。”

和陆焰处在同一个屋檐的坏处是,童婳不得不适应他的生物钟,作息被迫变得规律。

她打着哈欠,过了会,转身伏到男人肩头,垂垂眼眸,也不管陆焰什幺表情,安排他道,“我有点儿困了,你背我上去吧。”

童婳明显感受到陆焰身体的抗拒,但她两腿一擡,将身体重量全压在他腿上。

大概觉得拗不过她,不得已将她背回房间。

“陆焰,你爱过我吗?”

伏在男人背上,童婳用下巴蹭了蹭他耳朵,迷迷糊糊的眼神,表情若有所思。

陆焰直至将她丢下床,依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对你来说,这问题很难回答吗?”她不死心追问。

“不难。”

“那你为什幺不回答?”

在童婳的记忆里,结婚七年,从陆焰嘴里听到情话的次数,约等于零,明明张一张嘴就能哄她开心的事儿,他都不愿意做。

“我爱不爱你,你感觉不出来?”

“说实话,没感觉,你对我忽冷忽热的。热的时候,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身体需求了,冷的时候……应该是你对某人有感情需求了。”

童婳跟没长记性似的,毫不避讳在他面前指出这点,不过在用词上学了聪明,用“某人”指代童溪。

“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神经科。”

陆焰走到衣帽间褪去衣服,取了套睡衣准备换上,目光扫看到童婳洗漱出来,两腿交叠侧身而卧。

停顿几秒,他随手扔下睡衣,打着赤膊走到床边。

童婳刚刚盖好被褥,一阵冷风忽然钻了进来,她没弄清楚状况,陆焰掀开她被子,沉重身躯俯身朝她压来,压的她喘不来气,男人粗壮的双臂渐渐撑起上身,才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她瞪大了双眼,表情如临大敌,急忙用手掌护住身体,“干嘛呢,没看到我要睡觉了吗?”

“我明天早上回一趟江北。”

“明天?”

童婳瞳孔飞速转了转,眉目写着诧异,以及一闪而过的惊喜,“好呀,我这就给你订机票。”

“不用,我已经定好了。”

童婳彻底松了口气,才舒服几秒,陆焰突然俯下身,低头在她下巴处亲吻。

再明显不过的意图。

她心瞬间再次悬起,“不行!”

“什幺不行?”他擡起头,眸子暗了几分,声音晦涩,“你不是挺理解的吗?身体需求。”

“我太困了。”

“弄完就睡。”

童婳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爆炸,身后冒了身冷汗,心里抓狂了半天,出声拒绝,“我没那个心思,改天吧。”

“改天是哪天?”

童婳紧抿着嘴不出声,男人却趁机再次俯身,柔软的薄唇一寸寸侵蚀下来。

“老公。”

童婳艰难地扭过身体像只鸵鸟埋入枕头,背对着他,低软着语气娇声示弱,“你别弄啦,我今天真的太累了。”

这厮吃软不吃硬,常用的方法总算奏效,童婳身后背轻松许多,陆焰转过身,面朝天花板静静躺在她身边,似乎是放过了她。

童婳对这事毫不热衷。

也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趋之若鹜,累是其次,她总觉得,两个人一丝不挂,好害羞,童婳过了七年也没能完全克服这点,从不主动,且回回要关灯。

“童婳。”

“嗯?”

“如果我不说,你打算瞒我多久?”

童婳觉得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目光警惕,怀疑他又要没事找事,“我瞒你什幺了?”

“我看了你的电子病例单。”

他单手握拳抵着太阳穴,侧身而起,另一只手手掌心越过腰际来到她下腹紧贴,抚摸。

“怀孕了为什幺不说。”

见她僵着身体默不作声,神情几近呆滞,不是在想着怎幺装傻充愣,就是脑子彻底宕机,陆焰垂下眼眸,在她耳后轻吐了口气。

也没追问,渐渐合起双眼,似闭目养神。

随后,用不紧不慢的语气道,“我明早六点回家拿点东西,尽量中午十二点之前回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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