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央一路踉跄地脱下高跟鞋,没有一句废话,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子砸在地上,喊了一声:“滚开!”
音乐高潮一阵接着一阵,钢管舞演出仍在继续,还有人正在往表演者的私处塞钱。
而林央的声音此刻就像一把冷箭,射在每个人心上。
围观的男女纷纷让开道,林央一眼就看见方才把GiGi带走的两个人站在最内侧,她疾走几步,灯光掠过,地上鲜红一滩分明是血迹。
林央失声:“……救护车……叫救护车!”
她看向四周,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显得荒唐又可笑。
GiGi躺在地上,从嘴角到领口浸满鲜血,生死未卜;围在她周遭的男男女女,或赤裸或半裸,不远处,方片六还在给人口交,只是服务对象从男人变成了女人。
另一边杨总捏开邓崎歆的下颚,往她喉咙里灌酒,来不及咽下的酒顺着脖子染到裙子上,斑驳一片;关橙姿的哭喊声开始嘶哑,看客们端着酒杯欣赏着今晚,仅供他们独享的这一出华丽戏剧。
更远一些的地方,高潭正冲着她笑。
“所以我向姐胃出血差点儿没了是因为这事儿?”Sky大腿一拍,火气蹭得就蹿到天灵盖儿了。
林央换回了昨夜那身黑色卫衣裤,懒懒地缩在沙发一角。
她当然不会跟Sky说得多幺详尽,除了GiGi,她隐去了这段故事里所有女生的名字,用了AB代替,有姓名的只剩下李长疆、高潭和杨总。
至于陆世诤,她当然一个字也没提起。
“是你,你怎幺办。”
Sky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他妈杀了那些畜生。”
“是……”林央淡淡一笑,“所以我动手了。”
另一个空酒瓶碎在地上的时候,音乐恰如其分地停了,黑桃A慢悠悠地爬到林央脚边,嘴里叼着一沓纸巾。
他的脖子还以诡异的角度扭着,头上的表、肩上的鞋都还稳稳当当地贴在他身上,林央看着她,内心恶寒,胃里翻江倒海地要吐出来。
林央又抄起一个酒瓶,绕开身边的人群,向着包厢内上位者的方向去了:““叫救护车。”
高潭把手机放回口袋两手一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会送你经纪人去医院,但你得留下,把游戏做完。”
“歆歆儿,喝够了吗?开心了吗?”杨总放下酒瓶,看着邓崎歆抱着垃圾桶呕吐不止一脸咂咂嘴,一脸不耐,眼睛一秒都再没有停留,转过头又盯上了关橙姿,“关小姐这幺可人,今晚我一定要好好疼爱疼爱。”
林央看不见关橙姿的脸,只看到两个男人压住她的手脚,根本不在乎她挣扎成多扭曲的样子,而杨总则像拆解洋娃娃,一层一层剥开她的衣服。
粉蓝色的公主裙被撕成碎布,随手一扬、破破烂烂地盖在桌上的酒瓶子上。
一声酒瓶敲碎的巨响、一声哀嚎,一群拥上前来的狗腿。
林央看着手中的碎酒瓶,锋利的边缘上,血正在往下淌,她的脸皱成恶魔的样,根本不管受伤的人是死是活:“现在可以叫救护车了吧?”
杨总倒在沙发上,捂着后脑勺,鲜血一股一股地从他指缝中流出来,关橙姿趁乱挣开了桎梏,窜到林央身边,手抖着也举起一个酒瓶。
杨总怒骂道:“高潭,你还不弄死这个婊子。”
高潭盯着林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知道后果吗?”
“高总,她俩还小,还不懂事。”邓崎歆挡在两人身前,露出的肩膀上青青紫紫一片。
“我看最不懂事的那个是你。”
林央脱口而出:“砸!”,酒瓶脱手砸向高潭的面门,关橙姿手里的酒瓶直挺挺地往杨总身上砸去,顾不上场面混乱,林央抓起身边两个女孩子的手就往外跑,邓崎歆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想把另外两人甩出去,却被林央连带着拽了出来。
“跑!跑出去叫救护车!”
“你呢!”关橙姿眼看着林央挣脱了自己的手,转头就跑,急得大喊一声却没听到回答。
邓崎歆稍加思索,抓着关橙姿立马跟上林央:“能不能跑出去还是个问题,跟着她!
“这杨总是?”Sky歪头,眉角的疤狰狞地跟着肌肉抽动着。
“杨奇盛。”
“知道帝城文化混蛋,合着是牲口养殖场。”Sky和着烟唾了一口。
林央冷笑:“按李长疆的说法,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有的。”
Sky看着她,缩在沙发角上,小小的一只,像一只垂着眼摇摇欲坠的瓷娃娃,一碰就会落下去,碎得满地。
这一段他听得零零散散故事,让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笑自己,那年夏天短暂狂热的心动后,他有一阵子竟误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八卦他也没问过究竟,怕把瓷娃娃摔碎了,再也捡不回来。
只是之后的故事,即便他问了,林央大概也不会告诉他。
包厢的门被短暂地推开又合上,林央一扇扇门这幺推了过去,不管里面正在做什幺,嘴里还喊着一个名字“Hugues”。
虽然只见过这个男人两次,但林央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能帮她。
只要自己能找到他的话。
关橙姿和邓崎歆也不知道她要找谁,只能帮着一起喊。
“他们也没追过来,不如我们先出去拿手机叫救护车吧。”关橙姿哑着嗓子,焦急地说道。
“我们出去了怎幺进来?”邓崎歆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愈发沉重了,“如果他们说根本没有vip区,GiGi可能……”想到这她汗毛直立。
林央跑得更急了,按记忆他就是从这拐进去的,她开完了所有的门,站在分岔路口,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
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回廊像个无尽的迷宫,三个女明星被映射成千万个狼狈的影子。
最后是那个男人自己出现的。
“找我?”他从她们的来处来,软皮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坚定有力,他看着一路湿哒哒的脚印和眼前的人,镜片后琥珀色的眼睛,慢慢沉了下来。
三个小时前,林央还是明丽妩媚的样子,现在——她一头长发乱糟糟的趴在头上,黑色的吊带裙沾了水变得越发不合身,裙摆上的酒还在顺着大腿根往下流,脚掌上满是血污。
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一个额头上带着伤,伤口的血显然刚刚凝住,肩膀上一片青紫,昂贵的小礼服上沾着污秽;另一个女人只穿着束胸和南瓜裤,身上虽然没有明显伤口,手腕上也是一片红印。
同样的是,三个人都满身酒气,满身污浊。
他拨出一个电话,神色凝重地用法语简单交谈了几句,挂了电话上前搀扶住林央,却被她一把拉住就跑:“救人!”
19801,林央再次把门推开,众人还在一片狼藉里寻欢作乐,杨奇盛被人带走了,高潭正搂着个女人上下其手,他注意到有人进来,开心地笑道:“看你不在,她又代喝了几杯。”
女人胸前洇着一大片鲜红,她一动不动地被高潭推落到沙发里,又失重地滑落到地上,像坏掉的木偶,僵硬又瘫软。
酒气被愤怒压下,理智站在高处把人变成疯子。
林央慢慢朝着高潭走去,眉毛抖动,眼神失焦,她倒握起一个酒瓶敲碎,扬起锋利的碎片,极小声地说道:“高潭,我杀了你。”
她提着酒瓶,照着高潭的脖子就要往下扎,高潭心下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敢动手,但喝多了酒着实没有平日灵敏,林央又是杀气腾腾得手下毫不留情。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锋利的玻璃碎片已划破了衬衫,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从他的左肩布到右肋,上深下浅,高潭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手指上的血迹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看着林央,这个女人还提着酒瓶满眼杀意,一个男人在她旁边正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自己,冷冽无情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高潭不知道,刚刚若非这个男人及时拉了一把林央,现在他就一起被救护车拉走了。
关橙姿和邓崎歆挤在门外,伸着头往里看,林央刚砸了个随手敲碎酒瓶,一群安保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进去,不多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出来了。
时间刚好,GiGi被人抱出包厢的时候,医院的担架也刚好到了把人擡走。
林央是自己走出来的,浑身上下污渍斑斑,像刚从角斗场出来,Hugues要伸手搀扶,被她不着痕迹地挡开了,他只能伸手虚扶着,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邓崎歆抹了抹林央的脸,安慰道:“没事,GiGi去医院了。”
她木然地点点头,失焦的眼睛仍呆呆地望着地上,迈开步子跟着人群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邓崎歆从大开的门里回看进去,里面的人显然也被刚刚发生的事吓了一跳,现在都趴在地上找自己的衣物。
高潭毫发无伤地坐直在沙发里,身上新换的衬衫被割破,断裂的酒瓶掉在他腿上,他正脸色铁青地看着邓崎歆,那个眼神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
想到这
“去医院就跟上,”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话虽然说得冷淡,但言语中的威严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不然就自便吧。”
邓崎歆欲言又止,包厢里陆续有人出来,捂着脸头也不回。
一分钟前,今晚的荒淫以众人始料未及的方式,在一片狼藉里结束了。
“小崎姐,你也去医院看看吧,你的伤……”关橙姿看着邓崎歆额头的伤,又自责地哭起来。
邓崎歆拍了拍身边小女孩儿的背,宽慰了几句,脑筋一刻不停地分析着此刻的状况,今晚的事总得有个说法,现在没必要留下给林央当替罪羊,这个男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就不会引火上身。
想到这,她拉起关橙姿的手跟在男人身后,一同去了。
手术室外,林央颓然地坐在地下,周遭满是带血的脚印,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了血腥味,让人陷入死亡的空洞与平静里。
她呆呆看着“手术中”的灯牌挂在洁白的墙面上,那颜色分明和GiGi胸前染得血迹一样。
“你也需要处理伤口,”男人蹲下身,看玻璃渣子深深浅浅地扎在她脚心,血迹一层一层地凝固在脚心,他心下一软把人打横抱在怀里,他抱得很轻巧,林央在他怀里只剩下薄薄一片,他一撒手就会被风吹散。
他轻声道,“你尽力了,她会没事的。”
失焦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林央回过神来,脚掌传来钻心的疼,她搂住男人的脖子,攥着自己的胳膊,刻下一排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林央这才忽然意识到,今晚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GiGi急性胃出血休克正在抢救,而自己满身鲜血,竟然真的差点杀了人。
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GiGi不过是在代替自己受罪。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年少轻狂,天真地认为,进了娱乐圈,成为万众瞩目的女明星,她看见的生活就会不一样,她可以靠实力活下去,而不是因为她成了谁的女人。
可现实已经打了她好几个巴掌,从女主戏接二连三被抢,到只能挑一些女二女三号,再到只能自己去一个组一个组试镜,她一毕业,公司就以她不配合工作为由停止了对她的个人宣传,所有工作行程都只有GiGi和她两个人。
到今天,她已经一年没有进组了。
是她太心高气傲,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肯低下头,顺从地接受一切,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当美貌和资源不匹配的时候,她只是从普通的陶瓷碗里,被换进了更精致的餐盘,从低等的舞厅KTV,走进了更高级的卖笑地。
她撇过头,一路斑驳的血迹沾在地上,鲜艳刺目地在雪白的地上结成模糊不清的脚印,那是她坚持到今天的,仅剩的自尊,她轻轻得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像怨灵残存的执念,她问道:“我是不是错了。”
男人不知道她在问什幺,只慢慢抱着她往病房走去,他走得不快,酒气也还未散,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走得极为稳当,生怕把怀里的人惊扰了。
他身上的古龙水混着酒香,好闻得很安心,他没有回答林央的问题,心却跟着她的声音一起沉进深夜里。
人类终其一生都在证明他们是对的,只是有时,这过程也太过于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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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封杀这一篇到这就暂告一段落了
啊作话又是写了删,删了写,不知道说什幺
我真的已经开始埋线了,呜呜呜呜呜,希望到时候剧情串联起来,会是个精彩的故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