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十七)
“你不回去?”
叶青兰挑着玫瑰金边的香薰炉,看着天外已经染上了红霞,醉今宵的红灯笼也挑明了,楼下的小厮杂役机械的忙着摆桌,叽叽喳喳的娈童、妓子扑着香饼画起腮红。
她也该收拾收拾,准备迎接那变态的米铺少爷了。
低下头一闪而过的苦笑。
青铜的盖子轻轻合上,袅袅的熏烟缓缓攀升。
“你怎幺办?今晚还要陪那什幺姓林的吗?”
苏鹤华说完才觉得失言,顿时禁声,掩饰性的清咳起来。
她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抛开肌肤之亲不说,光是这样的一个Omega都会惹人心疼,难怪她那哥哥会倾心的一塌糊涂。
“嗯。”
难得叶青兰没有呛她,反而单个字的应答更显得凄楚无奈,空气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外面的喧闹。
“要我帮你吗?”
苏鹤华的意思是她可以打晕那个姓林的,省的一夜的麻烦。
但在叶青兰的耳里无非是换个恩客,要自己以低微的姿态匍匐在地上仰望施予援手的她。
“不用。”
叶青兰回答的干净利落,倒让苏鹤华不由的刮目相看,有几分铮铮傲骨的意思在里面。
走到屏风后面,为自己换上红纱的舞裙,肩头画花,酥胸半露,纤细的手臂穿过红袖,捻着兰花指顺势而出,
叶青兰很媚,很娇,很蛊,将好看的皮囊发挥到了极致,苏鹤华撑着桌子看着屏风上的人影,玲珑曲线,风情万种,擡肩收手间都带着无形无意的撩人。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保身上的星点瘀痕都被胭脂遮盖掉。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苏鹤华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也该回去了。
她没有上前,透过铜镜与叶青兰对视,只是她先落了下风,躲开了些许心虚的眼神,紧张的在衣侧擦了擦手,
“等会!”
叶青兰转过身子,五指并拢,尾指轻轻上翘,粉嫩的指甲褪去了红色,眨着眼,朝她勾了勾手,
“过来替我涂完口脂。”
“那不是有镜子吗?”
苏鹤华不解风情,榆木疙瘩的脑袋,指了指她面前的铜镜,
更何况她也没涂过,万一涂花了。
“小道长,你是真呆还是假呆啊?”
“啊?”
叶青兰有些气,嘟着嘴,动作利落的转过身去,食指挑着红艳的口脂。
大堂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隔着门都能听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
苏鹤华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颠着荷包,故作风流的摇着扇子,自诩风雅人士,侃侃而谈的进到醉今宵,门口的妈妈笑弯了腰,恭迎各路财神爷。
再不走的话,一会人就该更多了。
“要走便走,记得帮我把窗子关好。”
叶青兰的声线冷了下去,从铜镜里瞥了她一眼,继续嘟着嘴描上口脂,上唇和下唇配合的轻碰,发出两下啵啵的清脆声。
“你是生气了吗?”
苏鹤华合上窗子,走到她身边,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我帮你涂。”
犹犹豫豫的沾了些红色,晕在食指尖上,不确定的看了看叶青兰,面露迟疑疑惑之色。
“别动了。”
苏鹤华伸脚勾过圆凳,坐了下来,一手擡着她的下巴,一手缓缓落下,
指尖小心翼翼的描摹着她的唇形,时不时的给予眼神反馈,
“别舔。”
叶青兰成心逗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指尖,沾去了些口脂,狡黠的弯着眉眼,等着苏鹤华的动作。
苏鹤华认真的时候微微蹙着眉头,眉间的红痣拧巴的厉害,瞳仁里尽是专注之色,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她的小动作。
“嗯——差点火候。”
叶青兰放下铜镜,抿着嘴,转向擦弄之间的苏鹤华。
“好看吗?”
苏鹤华懵懵的擡起头,动作慢半拍,点了点头。
叶青兰被她逗笑了,双臂熟练的绕过她的肩膀勾住了她的脖子,
一股白玉兰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梗了一下脖子,往后稍微一缩,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柔软的唇瓣印了上来,转而是热烈的缠绵,叶青兰的呼吸明显喘了起来,足够热烈到失控,
苏鹤华也好不到哪去,搂着她的腰身,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圈在怀里,轻咬她的唇瓣,在牙齿间反复纠缠,
直到两人默契的打开牙关,开始舌尖与舌尖的嬉戏玩耍,来不及吞下的涎液挂在彼此的嘴角上,
呼吸缠绕,香气弥漫。
——————
“小东家好。”
苏鹤华点了点头,加快脚步,一身的玉兰花香,这要是被阿姐发觉,她就真的是哑口无言,百口莫辩,
自己当真是太久没有沾腥,对个人就一发难以收拾嘛,她鄙夷自己,懊恼极了。
“阿姐呢?怎幺没来吃饭?”
苏雨鹰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去,兴致不高的拿着筷子挑着碗里的菜,周玲玲给一旁的崇道夹肉圆,
唯独少了那抹清冷的白色。
苏鹤华入座,擦净了手,端着碗。
“鸢儿回林家了,一下午就出发了,你….”
苏母试探的拖长音节,斜着眼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脸色。
“那林家小子天天书信催着他娘子呢,你说说这小两口恩爱的哟~”
苏父点了点头附和。
“哦。”
苏鹤华晃了一下神,落寞卷上眼底,无措的擡头又低头,夹菜又扒饭,嗓子眼梗塞怎幺也吃不下一口,
她真够狠心的,一声招呼也不留下,甩甩衣袖走的干净利落,
苏鹤华恨极了她,她的理智冷静总是能伤人于无形,次次都能果断的推开自己,拂去一身的尘埃置身事外,对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了个糖吃,醒了打个巴掌。
苏雨鸢似乎从没有说过喜欢她,从没有想和她一生一世,想到了这点,她满心的苦涩和难受。
“鹤华多吃点,过两天你替你哥跑一趟盛洲吧,把货送了去。”
苏母夹了块肉放在苏鹤华的碗里,
苏雨鹰张口半个字没吐出来,就被苏母呵斥回去了,
“你老实在家里呆着,一天天的尽知道惹祸!”
去盛洲的途中有一段是水路,要借着周家的水道,而苏雨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好好待在家里陪周玲玲比较稳妥。
“谢谢大娘,我知道了。”
苏鹤华没什幺胃口,咬了一小块红烧肉,便放在了晶莹剔透的米饭上,舀了半碗素汤,也只喝了两口就草草结束了晚餐。
屋子里都没了兰花草的气息,昨日的欢声细语,缠绵缱绻还历历在目,现在只留下一盏烛火照孤影。
这幺多个日日夜夜都过来,却还会想到她与他人甜蜜交缠而感到心如刀绞,一腔不甘和妒火。
商队大张旗鼓的在城门口集合,为首的苏鹤华束起白发,衣领遮住紧致白皙的下巴,一双白底青靴稳稳的踏在脚踏上,英姿飒爽的坐在马背上勒着缰绳,
眉宇间淡漠,冷静的像一滩湖水,长眉入鬓,藏着一点红。
苏鹤华一行人在水路上飘了近一个月,在官道上又走了近帮个月,好不容易到了盛洲,又遇上暴风雪,
年关将近,手下的工人都记挂着家里的妻儿老小,喝着烧刀子围着炭炉一边忧愁的盼着天气,一边畅想着回家团圆,热热闹闹的气氛和楼上的苏鹤华格格不入。
“阿姐快生了吧……”
屋里冷冷清清,连个暖炉都没有,凉透了的茶水早就没了热气,连里面的茶叶都站立不住坠入了杯底。
她靠在窗子边,一席白狐披风拢着清瘦的身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望着白茫茫的天地间,雪花成片落,失了原有的美好。
这一滞留就是半个月,寒冬没有走的意思,天干地冻越发厉害了。
叶青兰以死相逼,说什幺也不接客,最起码到开春都不想卖身了,
哪怕是真心疼她的苏雨鹰也吃了闭门羹。
她这伤痕斑斑的身子经不起摧残了,她还不会嫌命长。
“她回来了吗?”
“没,盛洲那边比咱们这更冷,路上估计不好走呢。”
伺候她的小丫头叫柳枝,乖乖巧巧的给她端茶倒水,捏要捶背。
同命之人,不想让这小丫头重蹈她的覆辙,尽力护她清白。
ps:从此改名叫苏·不知好歹·鹤华